“婉婉。”
这两个字出来,黎婉婉整个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是叶建南第一次这样称呼她。
“我娶的是结发之妻,不是管家,也不是个账房先生。”叶建南语气严肃而又认真:“至于孝顺公婆,你给她们生个大胖孙子便算孝顺了。”
黎婉婉本来还感动得一塌糊涂,听到后半句又羞得打了叶建南一拳。
“不正经!”
“正经了爹娘还能有孙子抱?”
……
这一夜西院新房的红烛未灭,东院厢房的烛火也燃了一夜。
叶卿跟萧珏坐在床沿,望着好不容易哄睡着的儿子,皆是一脸疲惫。
“我应该带个奶娘出来的。”叶卿昏昏欲睡道。
平日里,十五白天很乖,一直埋头睡,晚上就精力十足的开始犯浑。几个奶娘都哄不住他,非得要叶卿抱才不哭。
但叶卿一睡了,他又开始哭,把叶卿哭醒了来哄他才罢休。
萧珏每天都恨不得把儿子有多远丢多远,但是很少能实现。
今日参加叶建南的大婚,她们本打算把十五交给奶娘带。可是人还没出宫呢,十五就鬼机灵的醒了,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叶卿又听不得孩子这么哭,还是把孩子带上了。
本以为下午就能回宫,叶卿自己有哺乳,就没带奶娘。怕出意外,萧珏的衣衫叶卿倒是命人带了一套。
叶夫人难得见一回孙子,自然抱着就不肯撒手。十五也给面子,叶夫人一逗,他就乐。
只是给十五换尿布时,因为他一直在哭,叶夫人又得去招待宾客,叶卿就让萧珏抱着哄哄。
十五才尿过了,萧珏也放心,这才抱起儿子哄起来,谁知十五一到萧珏手上,就在他明黄的龙袍上又留了黄黄的一滩。
萧珏脸色黑如锅底,叶卿忙让墨竹拿出多带的衣服给萧珏换上。
换完尿布,十五倒是老实了,还愉快的吐起了泡泡。
用完午饭,叶卿跟叶夫人唠嗑了些母女家常。她一回头就见穿着吉服的叶尚书半躺在藤椅上,神色戚戚望着她和叶夫人。
比起上一次见叶尚书,他明显老得更厉害了,五十不到的人,跟个七八十的老头没甚区别。按着他的尺寸做出的吉服穿在他身上,愣是撑不起来。他瘦削得太厉害。
叶卿心底也有些悲悯,她抱着十五到叶尚书跟前,对十五道:“十五,这是外祖父。”
叶尚书下凹的脸颊上滑落两道泪痕,他眼眶通红,望着胖嘟嘟的十五,只是不住的点头:“好……好……”
因为见了一面叶尚书,叶卿心情有些重,见到萧珏的时候,顺手把十五给他抱,自己则准备去新房看看新娘子。
等她回来时,发现萧珏乌云罩顶。
原来是十五又在他身上尿了。
两件龙袍都脏了,大臣们还没走完,萧珏一出去准会被瞧见。,龙袍洗了也没这么快干。
她们今夜只得歇在叶府。
大半夜的,十五睡一会儿就醒一次,醒来就嚎啕大哭,眼下她们总算是把哭累了的十五哄睡着。
“哎……”
帝后二人相视一望,皆是重重叹了口气。
第117章
转眼便到了隆冬,这一年雪下得早,不过一夜,山林野地间放眼望去都是白茫茫一片。
顾砚山的坟墓在京城西山外的将军坡上,这将军坡本不叫将军坡,因着顾砚山葬在了这里,才改名叫的将军坡。
这位半身戎马,最终战死沙场的悍将离世后,百姓将他生平的事迹广为传颂,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这一年里最常说的也是他领兵打仗的故事。他跟郭达都被百姓画成年画,贴在门上当门神。
逢年过节,还有不少百姓到他墓前来上香祭拜。
这一日雪停,天上的太阳虽然露了个影儿,却没有多少暖意,积在松针野草上的积雪也没有融化的意思。
一个裹了薄袄的猎户携妻儿沿着小路往将军坡上去。
猎户身高八尺有余,面上虽是蓄了短须,依然可以看出轮廓十分俊逸,一双眼深邃凛冽。他背上背着一把大弓和一袋雁翎箭,怀中抱着不足周岁的幼子,手上还牵着自己的发妻。
他发妻容貌绝美,恍若仙人,身上披着一件雪狐皮披风,看样子是他自己猎的狐皮。只是他发妻眉宇间一派稚气懵懂,仿佛是个心智未全的孩童。
走到半山腰时,遇到一个刚从山上下来的脚夫。
脚夫笑呵呵跟他打招呼:“你们也是去祭拜顾将军的?”
猎户点了一下头。
脚夫是个热心的,笑道:“年前来将军坡祭拜的人还少,等年后啊,这条道上全是前来上香的。”
猎户似乎不善言辞,只点头笑了笑,并未跟脚夫多说。
脚夫这一路难得遇上个人,便多说了几句:“顾将军一生戎马,战死沙场,膝下唯一的儿子也战死了,委实是悲烈。咱们老百姓能做的,也就是逢年过节过来上柱香,烧点纸钱,让老将军在那边能沾点烟火气……”
脚夫这话,让猎户沉默良久。
民间的老人常说,人死后魂归地府,世上若没个亲人在,逢年过节没人给他烧供奉,在那边就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别的鬼欺负。
顾砚山没了后人,百姓们才年年自发的前来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