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有多恨,又有多狠,对别人狠,也对自己狠!
太子颔首:“对,她骗了你,心狠手辣,她连自己都不放过,遑论是你!”
顾瑜政听此言,一愣,之后仰颈大笑,笑得凄凉惨淡:“是,她心狠手辣到连自己都不放过!”
太子咬牙:“世间怎可有如此女子!”
顾瑜政醉叹:“说得是,我就该狠心绝意才对,我就该彻底忘了才是!便是她如今在我面前,便是重活一世,我也不要再看她一眼!”
太子在那醉意朦胧中,听得这话。
重活一世?
人哪能重活一世?
有多少人有这等机缘,这老丈人不过是说说话发泄罢了,若是重活一世,只怕他还是眼巴巴地追过去了。
这么想着,猛然间一个激灵。
他重活一世了,他还把她娶进家门了。
她便是心存恨意又如何,他应该和她说清楚,应该死乞白赖,应该努力求得她原谅。
这么一想间,他的酒彻底醒了。
当下也不管这老丈人了,摔开了他的手,拎着袍子,拔腿就要下楼。
原本顾瑜政醉得已经站不稳了,翁婿二人是一起靠在窗边,此时太子一走,顾瑜政支撑不住,直接醉瘫在那里。
他坐在地上,还兀自纳罕:“咦,女婿,你这是去哪里……怎么不喝了?”
太子掀起袍角间,回首,看了一眼他那老丈人。
“岳父大人,对不住了,岳母大人已经没了,不过我的太子妃还在。”
说完,蹭蹭蹭下楼了。
放着太子妃不去哄,他为什么要和一个鳏夫在这里灌酒说疯话!
第112章 这辈子你还会恨我吗?”
却说顾锦沅, 想起这往日种种, 竟是纠结不已,心绪难平, 一忽儿觉得,实在是自己太过挑剔, 便是他开始有些目的又如何,他对自己的好,自己看在眼里, 珍惜眼前人,这日子过得顺心就是了, 何必计较那么多。
一忽儿又觉得, 他最开始对自己便存了心思,他自小受的是帝王教诲, 讲的自然是帝王之术, 这样的人, 也就是因为认定自己是太子妃才对自己好,若是换了别个,他依然可以做到吧,并不是非自己不可。
这么想着,顾锦沅竟是怎么都不得安眠,一时听着那窗外风雨之声, 又想起来自己爹娘这一生,竟不由得潺然泪下。
正翻身间,就听得外面染丝道:“姑娘, 适才别苑外面传信过来,说是殿下过来了。”
顾锦沅听得这话,猛地坐起来。
他怎么来了?
但是很快,她便平静下来,恼恨道:“是不是你和他说我在这里,便让他过来?”
染丝听着,当下心中大惊。
她自然是感觉到今日娘娘待自己和往日不同,那神色间总是有几分疏远,本就忐忑,如今听得这个,一时恍然,便明白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娘娘知晓。
当下噗通一声跪在那里,却是恳声道:“娘娘,既是娘娘知道,染丝便坦言告知!染丝本是一介孤儿,早年间被太子收容在寄养庄里,因有些机灵,便学些武艺,被殿下栽培。因缘际会,在娘娘身边伺候,虽说最开始,染丝确实听命于太子殿下,对娘娘有所隐瞒,但是从西山开始,染丝所做的任何事,绝对没有半点对不起娘娘,事事皆可对娘娘言,绝对没有半点背主之意!”
顾锦沅听着这话,其实倒也没什么不信的,细想来,也无非是最初帮着撮合了几次,为太子寻觅个机会,后来她所作所为,确实对自己还算忠心。
她轻叹一声:“罢了,既如此,我也不说你什么,你也歇下去吧。”
染丝听着,有些犹豫:“娘娘,若是染丝再说什么,娘娘必定疑心我帮着殿下,只是殿下如今他还在庄外,外面下着雨……太子到底是太子,染丝便是不为太子,也想着提醒娘娘一生,一则他身份闺中,二则若是太子真有个什么,到时候心疼的还不是娘娘?伺候的还不是娘娘?”
顾锦沅硬下心肠:“他又不是傻子,也不是小孩子,既是要淋雨,那就是自己愿意,千金难买他自己愿意,你又操的什么心?我自是不会心疼,便是要我伺候,我伺候就是,你休要再说,随他去吧!”
染丝听着这个,知道她心思再难回转,只好道:“是,娘娘。”
顾锦沅一时听得染丝的脚步远了,终至消失,再细听的时候,只有那朦胧细雨淋窗外枯枝上的声音,忽而间又一阵风,扑簌簌地吹,吹得那雨声淅淅沥沥,吹得便是在锦帐内,都是阵阵凉意。
那凉意入骨,顾锦沅越发觉得心中凄清。
他就在庄外,她何尝不想见他,但终究拗不过自己那点别扭心思。
无论是因了什么,他反正欺瞒了自己,自己若是这么轻易放过,毕竟他是一国储君,自己一旦心软,从此后还能了得,还不被他处处欺凌!这一次怎么也要让他知道,自己不是那好相与的,怎么也要出了心里那口气!
只是若说睡,自然是不能,她想来想去,终究起身,趴在窗棂上往外看。
窗外是一袭浓重的夜,夜色中,却见远处隐隐山脉起伏连绵,又有水影朦胧,只能模糊看出形状,这样的夜,会让人想起来山海经里那些奇诡的传说。偏生此时又加凄风苦雨,一阵风吹来,只觉得阴凉刺骨,她打了一个寒颤,便要关上窗子。
谁知就在要关上窗子的时候,却见那隔着不远的别庄外,有一盏灯火,晕染着橘色,就那么孤零零地飘摇在风雨之中。
顾锦沅心顿时仿佛被针刺了一下,她知道那就是太子的灯火。
他还站在庄子外,举着一盏灯,凄风苦雨,一动不动。
这人太可恨了,好好地半夜跑来这里做什么,是要讨哪个心疼。
她是绝对不会心软,也不会心疼的!
顾锦沅咬牙切齿,猛地关上窗子,让自己什么都不想,之后便闷头躺回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