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点点头:“如此甚好。”想了想,又道:“再留下两位护送鱼大人回去吧,否则回去的路上遇见了盗贼,可就不好了。本宫今日向他请教佛经,为难他这么晚了还要竭费思虑。”
张千又谨慎地看了鱼长崖一眼:“娘娘,鱼大人……自晚膳后一直在卧梅院么?”
“本宫用过晚膳便请了鱼大人过来,直到现在。这过程中鱼大人是否一直在此,本宫倒不是很留意,张大人问问我的贴身宫女,或可清楚。”金凤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张大人,本宫请鱼大人来,是为了钻研此卷经书,上为太后添寿,下为百姓祈福,张大人是明白人,不要曲解了本宫的意图。”
张千打了个激灵:“娘娘一片孝心,日月可鉴,小人甚是敬佩。”
金凤点点头:“既如此,你便下去吧,不要懈怠了你的职责。夜已深了,本宫也该安歇了。”
张千又看了看鱼长崖,犹豫再三,终于点头:“那么小人告退了。”
鱼长崖此刻起身:“娘娘,《楞严经》之精要,在于修行养心,破魔、破邪、破妄。倘若一味追求外物喜乐,而无法自持本心,则定力不稳,终难免坠入魔道,更莫要说破除一切魔事。”
金凤眉宇间刚刚舒展,听到他这话又轻轻蹙起。良久,她道:“鱼大人不愧是才子,本宫今日受教了。张大人,送鱼大人出去吧。”
张千脸上现出一丝喜色,忙点头称是。鱼长崖也不赘言,行了礼便大步朝外走去。
金凤眼睁睁看着鱼长崖步出卧梅院的背影,转过院门便消失在院墙之外了。又过了片刻,墙外闷响两声,还带出了一声浓重的喘息。
“娘娘!”风月有些惊慌。
金凤默不作声地握紧了手中书卷,似是十分苦恼地静思一阵,咬牙冷笑:“鱼长牙,好一个定力不稳,难免坠入魔道。你这个直性子,真是可以和吕大尚书比上一比了。”
她又朝墙外的天空看了一看,长长地叹息一声:“他们还真是性急,刚出了院门,便按捺不住,直接拿人了。”
《楞严经》的书页被她一张一张翻过来,终于翻到一页,书中平静地躺着一张黄色的信笺。
“风月,收拾收拾,这两日,我们便回宫吧。”
“那白玉姑娘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呢?”
“随她的意吧。”
陌上花开缓缓归
刘大夫人这几日气色已好了许多,与金凤相处时,话自然也就多起来了。听说前日金凤与鱼长崖研读佛经直至深夜,刘大夫人的脸上多了一抹难解的神色。
“金凤,你在宫中,住得可开心么?”
金凤有些意外,回来这些时日,刘大夫人还是第一次关心她在宫中的状况。
“女儿在宫中很好。”她垂下眸子。
刘大夫人盯着她的头顶,幽幽叹气:“这都是我做的孽啊。”
“母亲何出此言?”金凤震惊道。
“宫中是何等地方,你在哪里,又怎么会开心呢?”刘大夫人内疚道,“当初我如果再多劝国公爷几句,也许就不会把你送进宫去了。你也不至于和你母亲分离,更不至于……”
“更不至于?”
“更不至于拆散了一对原本上好的姻缘。”
金凤不解。
刘大夫人抚了抚她的头发,慈爱地道:“那个鱼长崖,和你是青梅竹马?”
“……”金凤满头的乌云。
“撇开那些礼教不谈,每一个女孩子心中,都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少年。”刘大夫人的目光变得悠长而哀戚,“金凤,母亲对不起你。那个孩子母亲见过,是个厚道持重的好孩子。倘若……咳咳……倘若你当初嫁给了鱼长崖,他一定会待你极好。”
“母亲……”
“母亲本来是想劝你言行上谨慎一些,别忘了避嫌。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忍。金凤,人生苦短,只要不做那愧对良心的事,其他的事情,还是不要太苛待自己了。”
“母亲……”金凤眼睛里潮湿起来。
金凤探过身子,像对待自己的亲生母亲那样,轻轻抱住刘大夫人:“母亲,在我心目中,您就是世上最完美的女人,最值得敬佩的女人。”
刘大夫人眼神有些微的闪烁:“其实母亲也是一个有私心的人。有时候,也会任性妄为。”
“比如呢?”金凤笑问。
刘大夫人微微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比如,母亲一直想给你父亲生个孩子。”
金凤愕然。
良久,金凤才恍然回过身来,喃喃道:“母亲,您有孕了。”
刘大夫人抿着唇,将食指竖在唇上:“不要告诉别人。”她眉眼间尽是细碎的窃喜,仿佛一夜之间又重新回到了十六岁。
“您……”千头万绪,金凤竟不知从何说起。她想说以刘大夫人的身体状况此时绝不适合生产,她想说其他的人绝不会像刘大夫人这般欣喜地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可是孩子已经有了,还能怎么办?
或者能让大夫想个法子,毕竟刘大夫人的身体更要紧,孩子以后再生也没有关系。
然而刘大夫人已经年逾四十了,过去二十多年没有怀上孩子,一直是刘大夫人心中最大的痛处。如今难得的机会,刘大夫人怎肯放过?
即使大夫能够为刘大夫人引产,刘大夫人又岂能承受得住引产的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