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从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退路了。江山,他要,黑胖,他也要。
金凤凝视着他,嬉笑之色再无分毫。她怎么可能忘记?
这是怎样的孽债啊。
这是怎样一个记仇的男人。
她眸中渐渐有些湿润。
段云嶂你这个混账,你难道不知道,许多事情过去了就应该让它过去么?再翻起来,是会痛的。你以为当初的困境,如今就不复存在了么?
皇宫也好,朝廷也好,甚至他们自己的心,都像一张血盆大口,在等着他们回去。这样的千头万绪,如何理清?
她安详地仰脸,任泪水滑下自己圆润的脸庞,眸中,却带着笑意,和隐约的挑衅。
“那么,段云嶂,我们私奔吧。”
段云嶂身躯一震。
“私奔?”
“就像大叔和大婶那样,什么也不管。我们私奔吧。”
“你……是认真的?”段云嶂干涩地道。
“怎么,你不敢?”她抹了一把泪,扬起下巴,脸上的神情仿佛当年太液池上怒斥他时一样摄人心魄。
段云嶂沉默片刻,而后露出和她一模一样的笑容:
“好。”
他脚下似乎蕴藉了无穷的力量,霍然站起,再将她一把拉起,两人比肩,两手紧握,便不再松开。
“我们去哪儿?”他问。
金凤冲农户的木窗努了努嘴。
“那么大叔和大婶……”
金凤爽朗大笑:“既是私奔,还需要通报谁不成?”
段云嶂会意,便也大笑:“好,我们走!”
一门相隔的外屋,大婶握着玉扳指,心满意足地笑。
“老头子呀,又做了件好事。在天愿作比翼鸟,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这么多年了,还改不了你大小姐拽文儿的习惯?”大叔笑看她。
大婶啐他一口:“你不懂,有些事非得用些花儿草儿鸟儿来衬着,才美才好啊。”
麦田是个好地方
私奔,是多么暧昧而富有情致的字眼。
段云嶂和金凤,从窗上跳下,一路奔进金灿灿的麦田里。
段云嶂死死攥着金凤的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田中的小径曲折蜿蜒,不知通向何处,奔跑中大风鼓舞着麦浪呼啸起来,卷起半人多高的金黄色海浪。麦秸和麦穗在风中摩擦着,发出清脆而妩媚的响声。段云嶂回过头,便看见金凤红彤彤的脸蛋在徐徐挥舞的麦穗中如初升的太阳。
他手腕一收,便将她狠狠揽入怀。这一回,不给她任何说漂亮话的机会,不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他狠狠压上她饱满丰润的两片唇。
金凤在他唇间咯咯地笑,似要躲避,又似牵引着他来追赶。她愈笑,他愈怒,一口咬住到嘴的肥肉便不松开。
麦子的丝须拂在耳边,奇痒而舒坦。
他终于缓缓放开她的唇,给予她一丝喘息的余地。两人额尖紧贴,呼吸皆是暧昧的气息。
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退开两步,冲她笑:“跟我来。”
她迎着他咧开嘴,颊上两片明亮的色泽像天边的云霞,沉默而大胆。
“嗯。”
他转身,拉着她继续奔向前方。
他和她,都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着他们,只知道,身后的一切,越来越远。
又不知奔跑了多久,金凤终于拖住他的手。
“我……我跑不动了……”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
段云嶂剑眉飞扬:“跑不动也要跑!”
金凤扶着腰:“真的……真的跑不动了……”
段云嶂一把将她扯起来:“你说的,夫妻本是同林鸟。”
金凤怒了,反手抱住他的腰,在腰上狠狠咬了一口:“夫妻本是同林鸟,我跑不动了,你也别想跑!”
一瞬间,只有麦田里的风声在她耳边回响,却听不到段云嶂的回应。金凤疑惑地抬眼,只见他如猛虎一般居高俯视,眼里映着点点麦子的金光,都是男性化的欲望。
“既然跑不动了,就不要怪我。”他唇边满是掠夺的笑意。下一刻,他俯身将她整个人抱起,再平放在麦秆和麦秆之间,而后自己跪倒在她腿边。
“黑胖……”他喃喃地说。
她眼中的世界渐渐涣散,只有麦穗的尖端模糊地在身上男人的头顶招摇,时隐时现。
私奔啊,真的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他手臂似一床最松软的蚕丝,将她裹得紧紧,越是挣扎,越是纠缠。
最后一刻,理智瞬时回笼。金凤蓦地脑中一痛,撑着地面硬生生直起半个身子。
“翠云亭……”她嗫嚅一声。
柴铁舟还在翠云亭等着。
刘歇的府兵还在城内搜查。
段云嶂一怔,蓄势待发的身躯蓦然停住。
一种无言的空虚在四肢百骸缓缓弥漫开来。
金凤注视上方的男人良久,伸手捧住他英俊的脸。
“我们终究不能……”
段云嶂脸上的肌肉有些许的痉挛。他艰难地看了她一眼,垂下眸子。
“是我们不能,还是你不愿?”
“我……”金凤咬了咬唇,“我愿意的。”
段云嶂身躯一震。
半晌,他从她身上离开,掩上她的衣襟。
“好,我们回去。”他动作轻柔地将她扶起,在她唇上吻了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