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目光相触,含情脉脉的,吴瀚这种大老粗都瞧的有些不好意思,瞧着王崧喝茶,连忙端起来就往嘴里塞。
一碗上好的福建贡茶下去喝掉了大半,朱承治瞧见吴瀚那迫不及待的样儿有些好笑,“这会还冷,等到天再暖和点,父皇龙体有了起色,就和世子一块出京打猎去。”
“这里打猎不过瘾,打猎的话,还是要到关外,那里猛兽多,猎狗放出去,不多会儿就能叼个野兔回来。”吴瀚说着,自个先忍不住嘿嘿笑起来。
朱承治含笑听,转头去看王崧,“最近老伯爷的身子骨还硬朗吗?”
这么问,不硬朗也得硬朗。王崧低头,“劳太子过问,老祖父一切都好。”
朱承治颔首,“那孤就放心了,这天冷的厉害,最近宫里事多,虽然派了人去探望,但不能亲自去看,心里总是放不下。”
王崧连忙道,“老祖父也一直念叨着太子爷呢。”
朱承治沉吟一会,“哪会孤抽空去看看他老人家。”
场面话说了两回,朱承治叫太监捧出几株百年老人参让王崧给带回家去。这玩意儿基本上只能摆着看,老年人用不得。一用指不定可以活到百岁都要被补的两腿一蹬。
宝馨颇为同情的瞧了王崧一眼,这玩意还是回去给他爹用吧。
西北边战事吃紧,朱承治示意下头人举荐了吴瀚,而后一头扎进了乾清宫。
宣和帝身边离不开药了,躺在床上,脸色枯黄。朱承治亲自在侧殿给宣和帝煎好了药,自己亲自尝过冷热,才持了银匙送到宣和帝嘴边。
朱承泓站在一边,瞧着哥哥伺候父皇。父皇生病了,做儿子的只要没有就藩,那么就该到父皇跟前尽孝,只是他向来是被伺候惯了的,一时半会的也不会照顾别人。一双手除了写字拉弓,其他的都没有教过他。一开始熬药,有小太监看着,都差点翻了炉子。
后面朱承治体谅他年幼,干脆就叫他站在一边了。
宣和帝艰难的张嘴,吞下喂过来的药汤。药汤熬的是火候,吃到嘴里,满嘴苦涩。朱承治给他喂了汤药,慢慢的给他说了自己在朝堂里做的事。
皇帝病重,太子监国。哪怕宣和帝不想,也不得不叫朱承治去挑大梁。内阁和司礼监相互牵制,皇帝就该做里头的横梁,免得哪一头得了重头,失去控制。
他不行了,那就只能叫太子来。
“嗯。”宣和帝嗓子眼里头慢吞吞的吐出个字眼,“西北的事儿,你自己看着办。”
朱承治有些意外,老马恋栈,高高在上久了,手里没权,难免心中生怒。他已经打好了腹稿,布置一如前几年,只是他叫吴瀚父子做了前锋。
他的这点异动从没想过要瞒过宣和帝,也瞒不过。所以都和这位父皇交底,要是有个示下,也好处理。
宣和帝靠在那儿,说了几句话,就露出了疲惫,“你现在是太子了,该怎么做,你自个心里应该有数。”
这话说得好像他生来就懂为君之道似得,哪位储君不是要自小培养,也就他,一上来就抬了副这样的担子。做的好了,那是应有之义。做的不好,那就是向诸臣工证明,他这个太子的确无能。
算来算去,都是父皇那边儿得便宜。
这冰冷冷的天家父子情,究竟还是不能容的下有半点幻想和温情。
心里所想,朱承治没流露出半点在脸上。他喂宣和帝喝了药,然后服侍他躺下。喝下去的药有安神的作用,不一会儿宣和帝就睡了过去。
朱承治守了会,听帐子内呼吸匀称,带着朱承泓到了侧殿,在侧殿里传了太医问话。
太医早料着有这么一回,已经准备好了,听着太子过问,就都说了。
宣和帝的病,委实有些不光彩,吃丹药御女出了岔子,积重难返的毛病,说起来都脸面无光。
朱承治在上头听着,满脸的莫测。在哥哥手边坐着的朱承泓,涨红了脸。宫里孩子懂事早,他听得明白太医说的那些是什么。父皇在自个心里高大的形象给掉成了渣渣,恨不得躲起来。
可太子在那儿,没他发话,他不能撒手一走了之。
朱承治听完了,颔首,“那就照着你们说的去办,至于老娘娘的令,你们也照办。”
说罢,他去看朱承泓,“我亲自送你回坤宁宫。”
宣和帝病重,紧接着齐贵妃也跟着“病”了,为了避免过了病气,齐贵妃被张太后关照,就在翊坤宫里好好养病,孩子依然还在坤宁宫里养着。
朱承泓一听到坤宁宫,眼底就流露出老大不情愿。哪怕这段时日领略了些许人情冷暖,但他还是天潢贵胄,只要朱承治没有登基,就还是皇上最疼爱的皇子。
“大哥哥,你能不能和老娘娘说一说,让我回翊坤宫去?”朱承泓小声道。
朱承治翻眼,伸手在这个弟弟稚嫩肩上拍了拍,“等你回了坤宁宫,在王娘娘面前,记得多几个笑脸。”
朱承泓的脸顿时垮了下去,“大哥哥,你说说嘛,皇后娘娘紧要着你呢,你说的话……”
“你要是为你母妃着想,就不要说这话。”朱承治好笑的拍了拍朱承泓的肩头。
朱承泓听到这事儿和自家母妃有关系,涌上来的脾性又压了下去。
侍疾之事,有太监宫女,只不过是为了彰显皇子孝心,才亲自过来伺候父皇。并不是离了他们就不行。
朱承治送朱承泓回坤宁宫,朱承泓路上臭着个脸,他不爱这个地方。王皇后是个循规滔距的人,瞧着没有半点差错,可是时日一长,难免觉得无趣生厌。
朱承泓私底下想,自个父皇不喜欢这个王娘娘,而是喜欢到母妃这里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谁喜欢每日见着个菩萨。
而且这个菩萨还只是个明面菩萨。
朱承泓在坤宁宫时间长了,见着王皇后跟前的宫女过那么段日子就换几个,起先不在意,后来才知道里头的蹊跷。
朱承治领着朱承泓到坤宁宫,恰好碰见琼玉在。王皇后张罗着朱承治和琼玉说话儿,朱承泓瞧着朱承治客客气气不失尊贵的和琼玉说话,瞧着觉着眼子疼。
他这位太子哥哥就差把客客气气给完完全全说出口了,那个姑娘还不停的找话说。更叫他开眼界的是王娘娘,皇后娘娘不遗余力的把话题往那个沈姑娘身上引。做媒做到这地步,也叫二皇子给好好的涨了一番见识。
朱承泓觉着皇后娘娘当年要是没进宫,操起媒婆勾当也能发家致富。
他眼珠往琼玉脸上游走了一圈。那姑娘十二三,脸蛋长得秀气,行动举止能瞧出个端庄样儿。不过能看出刻意的痕迹,想来是家里临时请嬷嬷教过,不如自小养成的那么浑然天成。
朱承泓操持着极其苛刻的眼神,把琼玉浑身上下给扫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