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路上迤逦而行,穿过一条胡同口,在黑暗里,急促的脚步冲了过来。
朝会如期举行,有朝臣提出三王并封。宣和帝膝下能长住脚,瞧着不会轻易夭折的皇子有三个,其他的都还是些小豆丁。
朱承治,朱承泓,还有一个别的宫妃生的皇子。
此言一出,顿时激起千层浪,首辅夏知言没站出来,但户部一个给事中第一个出来反对,“若是真要秉承祖制,那么应当遵循太*祖皇帝祖训,东宫有主才是!”
“东宫乃是国本所在,岂能轻易立太子?”宣和帝被这条祖训给咽的半死。
“太*祖祖训从未变更,若是皇爷心有偏爱,颠覆祖训,恐怕祸患不远啊!”
“太子是国本,所以更加要小心对待。大人这话过了。”那边有人站出来,话怎么听都有些怪里怪气。
两派人马唇枪舌战的吵了起来,轮吵架,宣和帝吵不过科道言官,听他们吵,又觉得脑仁子疼。
他不耐烦宣布下朝,回到乾清宫不久,就有太监惊慌失措跑来。宫中是个讲究仪态的地方,再急的事都不能动跑。
宣和帝当即就沉下了脸,那太监跪下磕头,“皇爷,大殿下遇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朱:我好可怜,快来怜爱我~~~
宝馨;我真下不去手怜爱啊……
第72章 妖精
皇子遇刺, 非同小可。
北京城内, 天子脚下, 应当是天下最清平安乐之处。出了这等事, 岂能弃之不管?不多时,大皇子府上, 五军都督府的, 锦衣卫的, 来了一拨又一拨。
宣和帝派人过来探望,太监一进卧室就嗅着股血腥味, 朱承治躺在榻上,最外面的锦袍已经脱掉了,趴在褥子哪儿。太医院的太医手里持剪刀将厚厚的衣服给剪开。
北京秋日里冷的早,外头一层锦袍,里头还有穿个厚实的绵袍御寒,这会背上的布料已经被血给浸透了, 丝绵的面上,血渍边缘有点儿发黄。
屋子里头抬进来个炭盆,太医剪开绵袍, 两边伺候的太监立刻把露出来的棉絮给拉到两边, 免得沾到伤口上,最里头一层里衣被撕开, 狰狞的伤口暴露出来,一道刀口在背肩裂开,太医有条不紊的止血, 清洗伤口。
宣和帝派来的太监站在那儿,瞧着朱承治躺那儿一言未发。娇生惯养的皇子,背上豁开一条口子,怎么着也该是疼的叫唤几声的。外头粗养的孩子都没朱承治这样耐疼。
伤口清洗过来,撒上云南来的迷药,结结实实包扎好。忙活了近乎一个多时辰,太医才算是把朱承治给料理好。
太监仔细觑着,恭谨走到榻前。病榻边有个俏丽的女子,穿着水红罗裙,织金妆花立领袄儿。白生生的手从琵琶袖里头伸出来,给朱承治背上盖好被子。
“皇爷派奴婢过来瞧瞧,殿下可有大碍?”
朱承治双眼睁开一条缝,缝隙里光芒微弱,“劳烦了,回去禀告父皇,就说……”话语未完,似乎牵动到了背上的伤,他浓眉狠狠的一皱,脸重重陷入软枕里头,只能听到他压抑的喘气声。
这模样了,瞎子也能瞧出不妥来了。
太监生怕朱承治多说几句就没了性命,“殿下,您还好吧?”
朱承治摇摇头,“无事。”他脸色苍白如纸,却还在强撑,“公公回去告诉父皇,就说儿臣一切无恙。”
说罢,似乎耗费完了浑身上下的力气,整个人又重重的陷入厚厚的褥子里头,双眼紧闭,瞧着晕过去了。
貌美年轻女子过来轻轻拍了两声,朱承治没个反应,吓得哭了起来,一面张罗着去叫太医进来,一面扯着手帕掩着脸儿哭,“殿下早日里好端端的出去,怎么成这样回来了?您成了这样儿,可要奴婢怎么向娘娘交代呢!”
说着嚎啕大哭起来,那美人哭声都婉转动听。可惜太监没那个心情去听,生怕自个呆这儿,大皇子出了什么好歹。
大千岁不惹皇爷喜欢,有目共睹。但到底是皇帝儿子,要是在自己眼前出个事儿,皇爷指不定就拿他开刀了。
里外乱成一片。太监生怕多留一刻就出事,侧着身子屈着脚尖,轻轻的退出去了。半点不敢耽误,回了皇宫。
宣和帝此刻不在乾清宫,而是在慈宁宫。
有道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墙内私语都有可能被宣扬出去,更别提在街上的刺杀了。
宣和帝这儿知道,慈宁宫那里也瞒不住。等宣和帝下朝,朝政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张太后就派人请皇上过去。
母子见面,张太后铁青着脸皮,瞧得宣和帝竟然不敢上前。
宣和帝请安了,张太后叫他坐在自个手边,过了好会,张太后攥着帕子擦拭起眼角来,“皇上,你说说,人好端端的在路上走,怎么就教强人给害了呢。”
张太后哭的伤心,老泪纵横,下首还坐着王皇后和惠妃。王皇后消息灵通,知道了消息,半点没耽搁,叫人请来六神无主的惠妃,一起到慈宁宫来。
王皇后母仪天下,没哭的和张太后一样,但也红了眼圈。惠妃最可怜,想哭又不敢哭,脸上生生露出个似哭似笑的古怪神情,木头愣子似得,戳在椅子上。
宣和帝头大如斗,一面安抚张太后,一面道,“娘请放心,大哥儿这事,已经叫下头的人去查了。”
“谁去查?”张太后立起眼道。
“自然还是锦衣卫……”
张太后冷笑,“锦衣卫?我记得上回大哥儿就是被锦衣卫的人给堵了门?”张太后耳聪目明,又不是那等只晓得养老安度日子的老太太,外头外命妇入宫,一来二去的,就知道事情的大概。
她鼻间露出两声哼笑,“说起锦衣卫,上次的事且不算,就是这会子事,锦衣卫到底是干甚么吃的?他们要干的,不仅仅是查案子,还要巡逻街闾巷道。大黑的天儿,堂堂一个大千岁,竟然就叫人在胡同口给刺杀了!”
老太后说着,越发愤怒,她手掌重重拍了一下椅子把手,“事先这群家伙到底是干甚么去了?”
“娘,娘……”宣和帝小心安抚老太后,老太后年纪大了,哪怕身子硬朗,但生气气血上涌,到底不好。
“娘,这事儿也怪不得底下人,谁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儿?”
张太后却不买账,“他们就是做这个的,事先查探奸妄小人。今个查不出来,伤着的是大哥儿,明个要是我呢?要是你呢?”
张太后一串儿话和爆竹似得,说的宣和帝都张不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