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抿了抿唇正要说话,惊絮先一步打断道:“回圣上,便是先帝特允娘娘挂于闺中的画像。”
谢昀这才忆起,他自然也听过雁回爱慕自己于闺中悬挂自己画像的传闻,成婚那日,他还亲眼所见雁回捧着画。他去雁回宫中次数不多,见到画像的次数亦不多。
“便是一幅画。”谢昀眉头深锁,烦躁道:“就让皇后如此不顾礼仪?竟持剑闯入翊坤宫,怎么?若朕不来,你是不是真的要将人斩了?”
他这话说的极重,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周遭的宫人都跪了下来,也只有朱公公替万岁爷撑着伞,这才勉强让自己好端端站着。
往日,谢昀话一重,雁回便要随着宫人一齐下跪,例如三月前小鸟啄人,还有暗器伤人。
但今日雁回格外反常,她不但没跪声线依旧平静:“是。”
“圣上!”兰贵妃扯了扯谢昀的衣袍,哭哭啼啼:“臣妾真不知哪里惹怒了皇后娘娘。”
谢昀一嗤:“朕倒要看看皇后是如何斩杀嫔妃的!”
雁回沉默片刻,负于身后的手抽出,那漂亮的手中握着的剑熠熠生辉,她把剑对准了兰贵妃,也对准了谢昀。
“护驾!”
朱公公被雁回这举动骇得老腿一软,他急急忙忙护在谢昀身上,用乞求的目光看向雁回,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皇后娘娘,千万莫做傻事!”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这一剑下去,莫说后位,雁家上下尽要被牵连,雁家世代忠烈的名声便要毁于一旦!
朱公公曾受过镇国大将军恩惠,身为谢昀御前伺候的大太监,他没少给雁回说好话,也确确实实是为雁回真心着想。
事已至此,后位自是没了,但也仅仅是被废后,但他会想尽办法保雁回一命,保雁家不受牵连。
雁回嫁给谢昀多年,到头来还需要一个宫人来保命。她笑了笑,不知是自嘲还是笑朱公公不自量力。
“护驾!”兰贵妃见雁回拔剑,尖声道:“放箭!”
“尚方宝剑在此!”雁回声音盖过了兰贵妃:“我看谁敢!”
羽林卫和御林军闻言这才去看雁回手中的剑,苏元一眼认出她手中的剑乃尚方宝剑,忙喝令众将士放下弓矢。
“朱公公,让开。”
雁回冷冷出声,待朱公公犹豫着退后半步,她这才重新对上谢昀的视线:“你不是想看我怎么斩杀嫔妃的吗?我这便杀给你看。”
说着长剑往前进了半分。
谢昀将兰贵妃护在身后,冷眼瞧着雁回,正要说什么,当头被雁回以剑柄打了一棒。
众人想要护驾,但又不敢,朱公公吓得面上毫无血色。
雁回道:“尚方宝剑上打君不正,下斩臣不忠。谢昀你生为帝王后宫自当雨露均沾,你没有做到,这是一棒。”
谢昀一顿,就在这停顿途中,头上又重重挨一棒。
雁回继续道:“贵妃生辰,你大赦天下可以不提,却耗费国力学做暴君纣王为妖妃兴修摘星楼,这是一棒。”
说完,不给谢昀反应的时间,雁回抡足了力在他头上又狠狠的敲了一棒,她不语,在心底吼道:前骠骑大将军为奸人所害,你为他小辈为大梁天子,不为他沉冤昭雪这是一棒!
众人吓破了胆,谢昀被雁回打得恍惚,竟也等着雁回开口说着第三棒缘由为何!
雁回却话锋一转,道:“兰贵妃蛊惑圣上乃罪一,收下两广总督强洗茶园用以讨好的蓝天玉叶乃罪二,两罪并罚是为死罪,圣上你护不住她。”
兰贵妃见雁回疯得彻底,竟是连万岁爷都敢打再也不敢乱说话,她知道,雁回今天是真的会杀了自己。
她跌坐在地,求饶道:“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你不是要画吗?我还你便是,你别杀我,别杀我。”
雁回撤走落在谢昀身上的目光,看向他身后的兰贵妃,“画,在哪!”
第8章
兰贵妃死死揪着裹在身上的帘帐,唇色脸色苍白一片。
“我只是想观瞻圣上天颜……”兰贵妃说得磕磕巴巴,一抬眸对上雁回的视线,心底那好不容易鼓起的一口勇气一散而尽,她避开雁回的目光绝望道:“未曾想过会惹怒皇后。”
似乎知道自己太拖延,雁回没有耐心等自己寻开脱的理由,她赶紧补救道:“画……画……画就在偏殿。”
兰贵妃说完也不敢去看雁回的面色,只能夹着双臂躲在谢昀身后。
雁回用眼觑着谢昀,“画若无碍,兰贵妃欺君之罪,圣上自己定夺。画若有受损半分,清君侧!”
说完便是头也不回地往翊坤宫偏殿去,见雁回走了,兰贵妃低声向谢昀说了两句,谢昀面色一沉,冷着声音让人将兰贵妃带了下去,随后迎上雁回的背影一前一后去了翊坤宫偏殿。
雁回前一脚到了偏殿,谢昀后脚便跟了上来。
雁回没有心思去管谢昀,一入殿内她便寻到了画,她急忙走进一瞧,多年来受的委屈全部涌上了心头,某种一点就燃的情绪终于控制不住冲破了她所有的理智。
画沾了水,许是兰贵妃一边沐浴一边观瞻画时不慎将画落入浴池中。
那画中人的面相已经泅湿糊作一团,五官轮廓化成灰黑的墨迹,再不辨昔日容颜。
雁回森寒爬满血丝的目光死死地钉在画像上,心里传来一阵阵剧痛。
她握紧了手中的剑,当下就要转身冲去杀了兰贵妃,却和跟在其后的谢昀撞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