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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初曦找燕白回来,除了想让他帮自己探查林贵妃一事之外,还想让他给自己的二皇子做老师。
第一件事还好,燕白听了第二件事,急急忙忙跪了下去,满脸都是惶恐,“属下……”他突然想到谢初曦不允他说“不配”两个字,便艰难改了口,“……不合适。”
谢初曦没觉得哪里不合适,“你武功高强,人品也好,怎么不合适?朕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比你更合适的人。武林盟主欧阳越虽然也很厉害,可他忙碌得很,朕不想烦扰他。”他又笑了起来,十分狡黠的模样,“你若不答应下来,朕便赐你个抗旨不遵之罪,罚你、罚你永远不许见朕,偷偷见也不许。”
燕白浑身一僵,双目流露过一丝惊慌,立即道:“属下遵命!”
“那便好,你起来罢。朕不知道小元的天赋如何,你只管教,有什么难处可以随时告诉朕。还有,朕让荣贵给你拟了职位,你去入了职,每个月便有固定俸禄,年节都有奖赏,进出宫有腰牌,不需要再翻墙,这样也方便。”谢初曦笑着看他,“当然,你若想翻墙来见朕,朕也允许。”
燕白在被杀手门收养的那一天起,早已被销了户籍,亲生父母不知在何处,更没有亲友,整个人活得仿佛孤魂野鬼,行尸走肉,此刻听到自己能重新走在阳光下,还有了职位,再是淡漠克制的性子,此刻胸腔也不禁有些酸胀充盈,眼眶更是一热。过了许久,他才低声道:“属下……多谢圣上。”
谢初曦突然皱了皱眉,轻声道:“林贵妃的事,你隐秘些查,莫被人知道了。”
“是。”
荣贵办事靠谱,第二日便让燕白有了户籍,就落在京城里头,还按谢初曦的意思给他置办了一所不大的宅子。
太子有老师,被称为太子太师,谢元虽非太子,他的老师头衔也不低,只是并无实职。燕白甚少在宫中露面,旁人还以为是皇帝请来的哪路高手,见他武功高强,施展起轻功来如同魅影,颇为信服,倒没人说闲话。只有崔相听闻了此时,着人传了纸条来,写了“不甚妥当”这四个字。
荣贵见了心中不免惴惴,谢初曦倒是平静得很,将纸条细心地折成一颗星星,一边道:“不用理会。他若真觉得不妥当,该直接来找朕了,既然只是传了个纸条,就代表还是有妥当的地方。”
荣贵一想崔相往日行事,确实如此,便安下心来,正要说话,外面却有小太监迈着小碎步跑了进来,恭谨地道:“圣上,林娘娘来了。”
谢初曦将星星丢进抽屉里,将其他纸折的星星混在一处,道:“让她进来。”
林贵妃是带了蜜枣燕窝羹来的,说是来谢恩。她长相温婉,瓜子脸,身上总穿得素净,连首饰钗环也戴得不多,身材纤细,走起路来有弱柳扶风之姿,但性格柔中带强,要不然也不会在嫡母欺压之下,起了入宫的心思,并且在入宫之后,亲自将娘家一切联系都斩断。事情起先是在她入宫不久,过去欺辱她的人要来攀附,她只不见,被骂作白眼狼,便干脆求了萱太后,跪在她面前,将自己以往受过的委屈全部都说了出来,一边说一边哭,极尽可怜,便是萱太后听了她的叙述,也起了同情心,又生了怒气,便将林郎中贬了官,命他一家都搬迁到偏远的地方去,让林贵妃彻底落了清静。
这样一个脑子清醒的人,谢初曦原是不相信她会犯这样的错误的。
可见了她,谢初曦就能感觉出来,自己的直觉没有错。
林贵妃以往虽然娇弱胆小,同旁人说话,气势先降了三分,但她在谢初曦面前,却并不十分惊慌紧张,反而比同别人相处时要自在。可今日她言语错乱,连跟谢初曦对视的勇气都没有,还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谢初曦到底不落忍,吩咐荣贵,“你先带人都出去,没有传唤,莫要进来。”等旁人都散干净了,他才看着林贵妃,“芸娘,你有什么话,现在便说吧。”
林贵妃闺名林芸娘,私下时,谢初曦总直接叫她名字。
林贵妃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踌躇再三,终是跪了下来,头重重地磕了下地面,用极羞愧的语气道:“臣妾犯了大错,求圣上救命。”
谢初曦心底叹了口气,端了小碗,慢慢将一口甜羹送进嘴里。林贵妃手巧,大概是在家受过虐待的关系,厨艺极好,熬的甜羹也是最好喝的。他闭了闭眼,等口中甜味散了些,才低头看者还跪在地上的纤弱女子,问道:“几个月了?”
林贵妃浑身一颤,声音也抖得厉害,“约莫……快六个月了。”
谢初曦愣了愣,“这么大了?倒是没看出来。”又道:“你先起来,月份既大了,你这样跪着,对胎儿不好。朕也是孕育过孩子的人,曾经天天被太医念叨过。”
林贵妃浑身只是颤抖,不敢起身,“圣上,求求您……”
谢初曦道:“你先起来。”
林贵妃这才不得不站起来,她身材清瘦,衣服又刻意穿得宽大,要不是仔细看,确实看不出她有孕,而且是快六个月的身孕。她眼圈已经红了,满脸苍白,又是惊慌又是恐惧,大概这种
', ' ')('情绪萦绕已久,所以脸色极差,要不是抹了些胭脂,大概谁都能瞧出异常来。
谢初曦让她落了座,才问道:“是谁的?”见她犹豫的样子,又道:“你便是想隐瞒,朕也能查出来。后宫管理虽松散,但每日谁进过,谁出过,都是有记录可查的。”
林贵妃便不敢再隐瞒,“是阿诚,臣妾还在林府时的玩伴,厨娘婶婶的儿子,林诚。他是宫中侍卫。”
谢初曦恍然,“也确实只有宫中巡逻的侍卫容易进入后宫之中。他怎么进来的?是你们先头有联系,还是他为了你所以做了侍卫?”
林贵妃颤声道:“我们先头并没有联系,是他后来做了侍卫……”原来他们还在林府的时候,两个人就对彼此有了好感。林芸娘虽是小姐,但在林家的日子过得着实连下人都不如,林诚常常暗里帮她,两个人便起了心思,只是未曾越过道德的界限。后来,林芸娘的嫡母看她出落得花容月貌,心里越是不爽,便想让她嫁给一位五十多岁的富商做妾,好换一笔银子,林芸娘听了,便大着胆子求着父亲让自己去竞选秀女。她父亲想着若她能被选中,于自己的官途上大有裨益,若是落选,再送去嫁给富商也不迟,这才换来了林芸娘一条生路。
谢初曦听得唏嘘,皱眉道:“怎的有这样的父亲。”又问道:“你同那个林诚既是有情,又为何不选择私奔?”他话本看得太多,里面极多私奔的故事,并且总有奇遇,结局又圆满,所以当初被母亲逼迫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要跟小凯私奔,而在这时候也冒出这个疑问。
林贵妃无奈地道:“阿诚那时候还是林府的奴籍,我便与他私奔,只要我父亲和嫡母一报官,便能将我们捉回来。更何况我们那时候年纪不大,身上又有几个银子,私奔后要怎样过活呢?”
这些问题皇帝当然通通没想过,此刻一想,又想到若自己当日跟小凯私奔,也要遇到这样的窘境,倒不知该不该庆幸被母亲阻止了这个幼稚的举动。
后来林芸娘入了宫,又对太后哭诉一番,林府便走了霉运,一个偌大的家族几乎分崩离析,林诚也就是在那时候离开了林府。他后来入了一家武馆学艺,再考入了御林军中,又过了几年,便被分入了宫里,这才见到了林芸娘。
彼时两个人都有二十多岁年纪,林诚在宫中虽然是个不起眼的小侍卫,但在外头,也算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挣下了一点薄产,便有许多媒婆上门说亲。他老子娘极为满意,林诚却接连拒绝,只因为心中还存着林小姐的身影。
林贵妃轻声道:“头一回见面时,我也很惊讶,觉得难以置信,他同我剖白心意,我万万没有想到,他心里居然还有我,并且到现如今都没有娶妻生子。”
她原是切断了心里所有的期盼,只在这宫里做有名无实的林贵妃,虽是锦衣玉食,也是孤单寂寞,在面对这样一份炙热的爱恋时,即便再理智的人,也难以坚守。
一个人到底太冷清了。
于是便犯了错。
谢初曦听完来龙去脉,心里并不气恼,毕竟他觉得自己有愧于这三位女性,在自己夜夜笙歌的时候,这三个妃子却长夜漫漫,无人陪伴。何况他享受过鱼水之欢,情欲之事使他快活,两三日不做便觉饥渴,又怎好要求他满足不了的三个女性独守空闺呢?
皇帝揉了下自己有些酸胀的额头,道:“芸娘,你若只是同他有私情,朕并不阻拦,也会当做不知道,只要你们小心一点别被旁人发现即可。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弄出个孩子来。”
林贵妃眼睫一颤,泪水潸潸而下,颤声道:“臣妾知罪。我原也不知道会有这个孩子,阿诚在宫外带了避子丸给我吃,我每次都小心吃了,却不曾想……”她少女时期葵水来得不正常,有时候停上三两个月或者半年也是有的,所以一开始没当回事,直到肚子鼓了起来,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她也想着堕胎,可皇宫内苑,一枚小小的丸药要带进来还不困难,药材要带进来却千难万难,她又不敢叫太医院抓药,一拖再拖,肚子便拖到大了。
后宫嫔妃生产原是正常的喜事,可偏偏是谢初曦的妃子,就绝对不能生育。
因为极大多数人都知道,皇帝是没有能力让妃子受孕的。
她腹中这个孩子,简直没有半点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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