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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放缓动作的一瞬间,李茂只觉得自己宛若搁浅的鱼终于入了水,瞬间能够大口呼吸了。“顾大人在说什么,小人怎么会有弩机?”他说着,眼神突然变得凶狠起来,手腕一动露出了一个小巧的袖箭,他的手指一动,三根抹着毒的银针破空而出朝着顾甚微的方向射了过去。顾甚微挑了挑眉,提剑轻挑,只听得当当当三声,那三根毒针被挡飞了出去,整整齐齐的扎进了门框里。就在这个间隙,李茂身形一闪冲出了门口,他猛地跃起上了房梁。顾甚微见状,立即追了出去。夜晚的屋顶显得格外的空旷,青灰的瓦片之上生出了一层暗绿的青苔,脚踩下去十分的柔软。屋檐之下的飞雀感受到来自头顶的震动,不安的叽叽喳喳起来。“不跑了么?”顾甚微手握长剑,看着前头李茂的背影问道。从这个地方看过去,能够瞧见五云寺佛塔的塔尖。李茂缓缓地回过头来,看向了顾甚微,他的神色格外的坦然,完全没有在李府时那股子唯唯诺诺之感。“如果不是顾大人故意放我出来,我方才在佛堂里便已经血溅当场了。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呢?”李茂回想着自己的整个杀人计划,委实想不出任何漏洞在哪里。他寻到了陈潮这个十分契合的背锅人,在他被抓之前,按理说不会有任何人联想到他的头上的。顾甚微将长剑收回了鞘中,朝着李茂的方向走了过去,“先前我说过了,如果凶手是陈潮的话,这个人的行事作风未免有些自相矛盾,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既然如此,不如跳出来看,如果凶手不是陈潮的话,还有什么人有那个机会去在灯笼里装偷装弩机,杀死李贞贤呢?”“我们查案这么顺利,那么是谁引导我们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到陈潮身上的呢?”顾甚微说着,冲着李茂抬了抬下巴,“喏,舍你其谁?”他们是从李茂的嘴中得知陈潮的,是李茂说陈潮主动寻他要来检修灯笼的,让他们以为这一切都是陈潮主动谋划的。又是李茂说平安突然过来寻他,让他们认为陈潮拥有了足够的作案时间。明明有可能成为凶手的人,除了陈潮,还有李茂。顾甚微没有停顿,继续说道,“而且有一点很奇怪,你是李贞贤府上的大管家,根据李老夫人的供词,你还曾经救过李贞贤的性命……”“明明应该是最是心腹的人,可是你却他在家中藏金的事情一无所知。你对于李贞贤而言,还不如一个工匠值得信任。这很不寻常。”“所以,你应该并不是李府的家生子吧,而是挟恩图报进入李家做管家的。”“你从前应该没有做过奴仆,鲜少有哪个仆从会不断的夸奖自己的主君是一个好人。这年头,拍马屁都没有人这般拍的,有些阴阳怪气。”顾甚微一口气说完,看向了李茂,“你的疑问我都解答了,现在轮到你说了。”李茂认真的听着,却是哈哈笑了起来。
他朝着顾甚微走近了些,看向了远处的五云寺。 “你真的很厉害,像你的父亲顾右年一样的厉害。我从前去过顾家,当时你在庭院里练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八岁的孩子的剑上带了杀气。”“明明那把剑都没有开刃,就是一块破铜烂铁,你一剑指向了梨花树,树上的花瓣全都落了下来……落了一地。”李茂并没有直接回答顾甚微的话,反倒是说起了旧事。“当时家中蒙受冤屈,我父亲这个人性格刚硬,眼中容不得半分沙子。他这一生容不下一把废弩从自己手中流出,又怎么会给边关拿命在搏的将士们送去无用的军械呢?”“我们这种匠人,在那些贵人的眼中,不过是好用的工具罢了,同那牛马簸箕有何区别?”“他们甚至吝啬到不愿意躬下身来,倾听一下下等人的呐喊。我父亲手指被一根根的夹断,便是有朝一日青天大老爷在世,将他救了下来,他也再也没有办法造弩机。”“这简直就是将一个匠人的三魂六魄一起抽了去……绝了他们的活路。”李茂说着,垂下眸去深吸了一口气。“我瞧见你的一瞬间,无比地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天赋平平,无力为父兄讨公道;痛恨自己年少叛逆,还时常抱怨匠人低贱,对父母口出狂言。”“等我幡然醒悟的时候,已经再也没有机会了。”顾甚微有些意外,她在记忆中中仔细搜索了一番,终于有了依稀的印象。断械案是李茂的劫难,又何尝不是她的呢?李茂说着,想着顾甚微的后来,沉默了片刻。“当年断械案,不光是我们千机陈氏,你外祖父一家亦是牵扯其中,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的。虽然后来洗刷了冤屈,可我还是恨碍…没有一个人冲我冤死的父亲说对不起……”“甚至我们还要歌颂朝廷,替我们洗刷了冤屈,是多么清明的好人碍…”李茂说着,握紧了拳头。“我调查了好些年,才调查到了李贞贤的头上,他这个人就是个贪官污吏,当年我们的弩机交给他的时候,那都是好好的,可是后来……”“这个杀千刀的不光没有替我阿爹他们辩解一句,反而在第一时间将所有罪过全都推到了他们身上。”顾甚微面无表情地听着,她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汴京这座城于她而言,实在是有太多故事,每一个都带着血泪,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所以你去刺杀李贞贤,失败之后顺水推舟一下子成了他的救命恩人,自卖其身进了李府,改名李茂,想要寻找李贞贤的犯罪证据。”“李贞贤虽然明面上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但却对你多加提防。你找不到证据,于是像今日找我一样,
', ' ')('去找了五云寺的智临大师叙旧……”李茂闻言猛地睁大了眼睛,他不敢置信的看向了身边的少女。他谋划了多年,几乎是绞尽脑汁,又苦练从前根本不想学的机关术,才有了今日之事。可顾甚微呢?他们才只打了一个照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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