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不下的雨,这就是鹤玖对剑中世界的第一印象。
戚戚漓漓的雨,仿佛天上破了一个大窟窿一般,不断的从天上落下。
每当雨水落在鹤玖身上时,都会有一丝悲痛的情绪进入鹤玖的心神,仿佛下的不是雨水,而是某个人的泪水一般。
剑中世界很广阔,但是却没有一个生灵,安静的除了雨声什么都听不到,鹤玖走了很长时间才走到了尽头。
此时她的心里已经从原来对剑中世界的好奇,变成只想着回到现实世界了。
在尽头赫然伫立着一个小屋,小屋的门虚掩着,时而沉重,时而轻灵的敲击声不断从小屋中传出。
听到敲击声,鹤玖眉梢出现了喜色,“有声音,来了这么久,终于听到了雨声之外的声音。”
鹤玖走近小屋,想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然而鹤玖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吱呀”一声,小屋的门自己开了。
小屋里出现了一位老者,此时他正拿着一对锤子,敲打着一块黑色的金属。
鹤玖看见老者,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有人?太好了,我得赶紧去问问他怎么从这里出去。我都不知道在这里多久了,再不回去与鹤武的比赛就要结束了。”
然而鹤玖很悲催,因为好不容易遇到的老者似乎是个聋子,无论鹤玖怎么叫喊,他还是专心的在敲打着面前的金属块。
鹤玖试过去拉老人停止他的敲打,但是鹤玖很快就发现,老者似乎是一个能量体或者说是灵魂,根本没有实体,鹤玖根本拉不了他,也阻止不了老人。
“艹!”鹤玖气鼓鼓的道,不过虽然生气,她也只能站在一旁,等着老者把手头的活干完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和老人交流。
老者连续不停的敲打着金属块,与其说是敲打,不如说是锻造,因为老人时不时要把金属块放进火炉中加热,软化。
金属块很硬,老者常常感觉力不从心,敲打的节奏也会变慢,但是老人丝毫不敢放松敲打的力度控制,该用多大力,就用多大。
有时老人一锤下去,会发出响亮的轰鸣声,金属块直接被震的跳起,响亮的声音甚至都能让鹤玖听不到外面的雨声。
有时老人一锤下去很轻,轻到即使剑中世界很安静,鹤玖还是要靠近些,认真听才能听见。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道过了多少岁月,甚至鹤玖都看的有点视觉疲劳了,才看见一个银白色的剑胚老者手中渐渐成形。
那是一个怎样的剑胚啊,通体银白,隐隐的散发着赤金色的光芒,长一米三,宽半掌,剑与柄的连接处雕刻着两只凶狠的大鸟。
剑鸣“铮铮”,像是在庆祝自己的诞生,锋利的剑气,不断的在剑周围环绕,凝成一团团剑气的云彩。
老人看着剑,欣慰的笑了笑,一咬舌尖,一口精血喷到剑上。
“嗡!”剑发出一声嘹亮广阔的鸣叫,须臾间,精血就被剑所吸收,一团黑色的光影,在剑上浮现,黑色光影很模糊,只能看出是黑黑的一团,不知道具体形状。
虽然很模糊,但是鹤玖隐隐从黑色光团中看到了一个婴儿的样子,侧耳用心听的话,似乎还能听到婴儿淡淡的呼吸声与雄浑的心脏跳动声。
黑色光影出现后,老人每天的工作就变了,不再是敲打了,而是变成了打磨,对一些细小的地方进行精密的淬炼加固,还有就是每天用自己的血和精气滋养着剑。
在老者不断的滋养中,黑色光影也开始变化了,最开始是变的越来越大,由最开始的婴儿大小,到孩童,到少年。
然后是越来越清晰,长长的双腿出现,妙曼的身材出现,俏丽的脸蛋出现,大大的眼睛出现······
在老者的用心下,黑色身影不断的进行着变化。
又是不知道过了多少年,黑色身影已然是不能变化了,因为她集合了老人所能想象到的最世间美丽女子的所有特征。
她是那么的美,穿着一件黑色长衣,大大的眼睛,弯弯的柳叶眉,长长的睫毛,粉红的脸蛋,小巧玲珑的鼻子,鲜艳欲滴的殷桃小嘴。
只堪一握的纤纤腰肢,既不过于丰满也不平坦的酥胸,线条自然的臀部。细长但是暗藏力量的双腿。
这不仅是老者脑中最美的女子,鹤玖感觉也是自己脑中最美的女子,与她比起来,鹤玖感觉自己连村姑都算不上。
女子虽然极美,但是有一个最大的缺陷——双眼无神,一双大大的眼睛没有一点神采,空洞的如同黑洞一般。
因为眼睛没有神采,她脸上的表情也是冷冷的,整个人的气质就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冰雪美人,散发着令人瑟瑟发抖的寒气。
“唉~”老者看着身旁的女子,无奈的叹了口气,老者拿起剑,脸上毫无波动了把剑投入火炉,剑融,黑衣女子的身形消散在空气中。
又是一块金属,又是一次次的敲打、滋养、打磨、淬炼、上蜡,回炉,一个轮回接着一个轮回。
然而每一次,黑衣女子都缺少了眼睛里的神采,每一次轮回结束,老者的身形都会佝偻几分,鹤玖能够感受到,老者的生命在一次次的轮回中渐渐流逝。
轮回不断的转动,又是一段很长的时间过去,同样是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
鹤玖现在见到的老者,已然是奄奄一息了,生命气息细若游丝,这大概是老者最后一次锻造轮回了。
鹤玖感觉老者完成最后一个动作时,已然是没有力气支撑着自己了,倒在地上怎么都爬不起来,然而黑色女子的眼中还是没有神采。
老者看着黑衣女子空洞无神的双眼,眼中,失望、绝望、痛苦、遗憾,不断的交织,最后融合成了疯狂。
是的就是疯狂,当一切负面情绪到底顶点,互相融合后,否极泰来,转化为了疯狂,老者的双眼中闪烁着兴奋,激昂的光彩。
恍若回光返照,老者突然大力的一按地面,坚硬的地面被老者压出了深深的掌纹。老者灵活的从地上爬起,拿着剑,把剑放在胸口,向火炉中走去。
老者将剑贴在自己的心口,带着剑,义无反顾的跳进了火炉中。
“轰!”随着老者与剑进入火炉,一道巨大的红色火焰直直的升起,火焰升起的速度极快,须臾间已然穿透了小屋,直上云霄,将整个云层,燃穿了一个窟窿。
“嗡呜!”一声悲痛的剑鸣响起,一道黑色的剑芒在火炉中升起,锋利的剑气,同样穿透小屋,穿透云层。
不,已经不是穿透了,是粉碎,小屋上方的云层完全被粉碎了,连还未落下的雨滴,都全部被粉粹了,消散在天地间。
一柄长剑在火炉中浮现,剑呈现银白色,赤红色的暗芒在剑中隐隐释放。剑长一米二,宽半掌,连接处两只凶狠的大鸟被雕刻的栩栩如生,如同要飞出来一样。
剑身上浮雕着一只大大的青鸾鸟,轻灵的身影,在剑身上活灵活现,隐约间还能听见饱含悲伤的“嘁嘁”叫声。
黑衣女子从火炉中缓缓走出,犹如不死鸟从火中涅槃重生,这时候黑衣女子的眼中,终于是有了神采,只是那眼中,被泪水撑得鼓鼓的。
黑衣女子轻抚着已经有点冷却的火炉,带着哭腔道:“他为了创造我,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鹤玖这时候已然猜到黑衣女子是无名剑的剑魂了,她似乎是因为铸造者为自己而死,一直沉浸在悲伤中,鹤玖在雨滴中感受到的悲伤的看样子就是她的。
“所以你就为了他,封印了剑锋,在悲伤中过了百万年?”鹤玖冲着剑魂高声责备道。
鹤玖其实能理解剑魂的悲痛,但是不明白为何这百万年来剑魂一直沉浸在悲痛中,在她的心中,剑魂的这一行为有点软弱。
“你不会明白的。”剑魂面无表情的看了看鹤玖,转过头继续轻抚着火炉,再次沉浸在回忆里。
“我······”鹤玖见到剑魂那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出于自己的实力,她又不敢对剑魂怎么样,最后只能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过了一会儿,剑魂终是从回忆中回来,她拍了拍火炉,对鹤玖淡淡道:“你知道吗?我爱上了他,在他为我跳进火炉时我就爱上了他。”
“哈?”鹤玖霎时懵逼了,剑魂爱上了铸造者?可是剑魂不是铸造者牺牲自己生命才产生神智的,怎么爱上的?
剑魂却根本不管鹤玖的懵逼,继续讲着自己的故事,看样子是把鹤玖当做一位倾诉的对象了。
“我第一次产生神智,就在他的生命即将在火炉中消散的时候,那时候我感受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将我紧紧搂在胸口的怀抱。
我能听见他心脏的跳动,能够感受他的身体上传来的温暖,那温暖甚至让火炉中的高温都不能伤害我。
那时候,我在他的怀中,感受到了他对我浓郁的保护欲望,在他的保护中,我感受到了他无论什么伤害都会为我抵挡决心。
一股神奇的感觉在我的心中出现,我感觉只要有他在,世间就没有人能够伤害到我,后来我听来过这里的人说,这是纯粹的安全感与依恋感。”
剑魂深情款款的讲述者,一字一句都将自己对铸造者的感情讲述的动人心魄,随着她的讲述,天地渐渐安静了下来,雨声都小了,世间仿佛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的声音。
“可是他的保护是那么的短暂,就只有短短的一瞬,一瞬后,他的身形在火炉中消失了。”剑魂咽了咽口水,似乎想把自己的泪水吞下去,忍着悲痛,继续讲着。
“你知道失去他是什么感觉吗?首先是极度的不安,没有了他的保护,我不知道该如何从火炉中出来,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不知道如何在这世间自处。
一切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也是让我恐惧的。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在短暂的恐惧后,他的死去,让我的心极度的痛。
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痛吗?就像心被狼牙棒刺穿了一般,不止有被贯穿带来的透心的痛,还有狼牙棒上倒钩翻起肉带来的撕裂痛,甚至还有一丝被毒影响而产生的晕眩。
这就是为什么我出炉后第一声剑鸣会是如此的悲凉,我是多么希望他能在啊,然而根本不可能。”
大雨,豆大的雨滴,还有坚硬的冰雹,降落在剑中世界里,巨大的雨声混杂着毁天灭地般的冰雹声,交织成了一曲悲凉凄苦的交响曲,仿佛在同剑魂一起悲伤。
鹤玖此时已经痴了,她猜到剑魂对铸造者有感情,但是却没猜到剑魂对铸造者的爱恋竟是这般的刻苦铭心,她这才明白剑魂为何会悲伤百万年,为何会自封剑锋。
那不是剑魂固步自封,而是剑魂在表示对铸造者的忠贞啊,也是她对他不能陪伴自己的报复啊。
该是怎样的感情啊,他为了创造她付出了自己的生命,她为了他的离去,悲痛百万年,鹤玖自问自己对凰天,可能根本做不到这样。
“我想你现在该知道,我为何把你召到这剑中时间来吧,在你的身上,我和看到了我对他的感情类似的深情。
我的故事讲完了,我想听听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