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眷恋归属竟然是那样的一个人。
但是那又如何?
他和她其实是一种人,所以才能在彼此身上看到熟悉,看到欢喜,憎恶,看到天明拂晓,夜色阑珊,看到万千红尘。
“翎姐姐,这个可以吃吗,看起来好香,好漂亮!”百里洛在一边支着漂亮的脸蛋儿看着西凉茉磨花瓣,忽然伸手就去那些花汁里一捞就往嘴巴里塞。
西凉茉眼明手快地一把点住他的手腕,责备地看着百里洛轻斥:“做什么呢,姐姐让你吃了么,也不怕拉痢疾。”
百里洛立刻收手,讨好地笑笑:“好嘛,人家不吃就是了,但是姐姐说了要给人家吃糯米团子的。”
“吃吃吃,你就会吃,再吃你迟早要变成一只糯米团子。”西凉茉好笑地摇摇头,百里洛长着一张漂亮的人神共愤的脸蛋,不发疯的时候,性子确实又可爱得紧,只是不知道山珍海味那么多,为什么百里洛特别喜欢吃糯米团子。
还是那种一点滋味都没有的糯米团子。
但她还是点头道:“好,你乖乖跟白荷姐姐去洗手,一会子姐姐就给你拿糯米团子可好?”
百里洛点点头,眼儿笑成两道弯弯的月亮:“好。”
白荷便牵着百里洛下去了。
西凉茉看着百里洛的背影,不由暗自一叹,还好后来百里青一直都还是习惯用重紫胭脂,自己也只是那夜偶尔一瞥罢了,否则面对九千岁殿下同样一张阴魅诡冷的脸总做出这种可爱的表情,还真是——诡异。
“怎么样,东西都收拾好了么,明日就要去律方了。”百里青依旧悦耳却异常阴冷的声音在西凉茉身后响起。
西凉茉转过脸,点点头:“都收拾好了。”
百里青沉默了一会子,忽然道:“是了,皇帝今夜为你摆下践行之宴,一会子咱们就过去吧。”
西凉茉不疑有他,只是应了一声,便回屋去换衣衫。
百里青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他抬头看向夕阳,淡淡地道:“黄昏又到了,又是逢魔时刻。”
夕阳的火烧云落在他精致的脸上晕开一层模糊不清却又异常冰冷迷茫的光影。
宫中的夜宴,太液殿上席开三十六台,所到皆为朝中重臣。
今夜的宴,就是为了如今皇帝的心尖之人——贞敏郡主。
据说陛下最近这段时间身子不适,贞敏郡主为了替皇帝陛下去五台山祈福,新婚不过一个月就要启程了。
但是众人都只道郡主这是为了避开九千岁的折磨,不得不想出来的法子,皇帝陛下对自己的这个死生女儿有愧疚,所以也帮着她应了。
听说贞敏郡主喜欢海鲜,筵席上全是今年快马加鞭,一路不断加冰块,从海边八百里加急快马日夜不停送来的各种海鲜。
各种海蟹、贝类、鱼、海螺、虾、海藻,全都是大臣们偶尔在巡视沿海的时候才能吃得上的珍贵货色,可见皇帝陛下有多宠爱自己的这个女儿。
只是再宠爱又有什么用呢?
一干人等正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的时候。
陆相和太子,甚至靖国公都只是冷冷地坐着,慢悠悠地品着酒,仿佛没有听见身边的任何议论。
丝竹曲乐之声和着种种对贞敏郡主至孝的赞颂一直持续到了月上中天,而皇帝陛下仿佛也从前些日子里怪异的颓废中醒过神来,他用乌紫草染黑了发丝,不知道是否服用了什么新的金丹碧药,容貌也显得精神焕发起来。
倒是颇有点十数年前那位年纪轻轻就君临天下的青年帝王的味道。
又或者说——回光返照更合适。
西凉茉第五次不动声色地收回被皇帝握住的手,心中冷嗤。
但是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皇帝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今日看着她的目光异常的炽烈和诡异,看得她浑身不舒服,只想挖出皇帝那对眼珠子。
而且最奇怪的,他竟然让自己坐在皇后的位子上,也不怕惹来非议。
同时下意识地搜寻百里青的踪迹。
这人真是可恶。
竟然将她独自一人丢在了宴席上一个时辰!
而皇帝对于西凉茉的冷淡与心不在焉却仿佛不以为意,只忽然抬头看了看天色,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今日夜色极好,只有酒水和这些凡夫俗女的舞,岂非玷污这般明月,朕有一宝,或者说许久已经未曾得见的只因天上有而人间却难得几回见的妙舞,不知众卿家们可想一见?”
一干重臣们自然无人想在这宴会上扫皇帝陛下的兴,自然都是纷纷点头的。
皇帝摸着刮得干净的下巴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诡光,随后扬声道:“爱卿,请。”
就在众人都转脸过去期待着什么美人上场的时候,却忽然都齐齐愣住了。
朱漆大门忽然缓缓地打开,一道纯白修长的人影缓缓地一步步地从台阶上走来。
他一身银色月光素缎束腰长袍,流水一般的宽袖拖曳在地上,一如他脑后以红色精致的绸绳挽起的乌黑长发瀑布一般地垂落在身后。
红色的锦缎束腰勾勒出他劲瘦修长的腰肢,再垂落在白色的袍子上,一直蜿蜒到地面上。
他垂着眸子,精致得仿佛上天最出色的杰作的面容上,眉梢眼角勾勒着同样深红、淡绯的胭脂,一如他唇上的丹朱。
极艳、极美。
白与红的相交,却仿佛勾画出了世间最美丽多彩的颜色,是暗夜间绽放的最艳丽迷人的深红彼岸花。
所谓人间绝色,不过如此。
众人都齐齐地屏住了呼吸。
只是……
这样世所罕见的绝世美人,怎么看着如此眼熟?
只见美人款步上台,优雅地一步步站定在了宣文帝的面前,随后,他慢慢地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