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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江怀璧在榻上翻来覆去却一直无法入眠,与其看着屋顶的房梁干瞪眼,还不如起身去院外走走。

出门时,正巧遇到一人从隔壁房中出来,仔细一瞧,竟是白日救下宸王的那名暗卫。

“好巧啊,小太监!”那人十分热络地同他打招呼,看样子倒并不像是初次见面。

江怀璧习惯性地低下头,拱手说道:“奴才参见大人。”

“别别别,我可不是什么大人~”少年见状赶紧摆摆手,又问:“喝酒吗?”说完,还不忘晃了晃手中的酒壶。

江怀璧拒绝地摇摇头,眼中满是防备。这人也真是奇怪,明明身为暗卫,身上却没有一丝杀戮之气。

“墨青戬!!!”这时,徒离忧的声音突然从屋内传来,不由得吓了少年一跳。

少年赶紧收好酒壶,朝小太监眨了一下眼睛说道:“先告辞啦!”

“你去哪儿?”江怀璧左右瞧了一眼,这间客栈分明已经住满,哪儿还有什么多余的房间。

墨青戬用手指了指上面,用口型说了一句‘屋顶’,随即便纵身一跃,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一行人水陆兼程,终于在一月后抵达了祁县临城。

沿途,他们遇到不少为了活命而不得不背井离乡的灾民。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目光好奇地注视着运粮队伍,却因为惧怕那一身官服而不敢靠前。

当地的郡守为了应付朝廷,每日会在城门口设施粥棚,赈济灾民。

翌日,江怀璧特意乔装打扮混入灾民之中,领了一碗白米粥。他捧着碗,挤出周围疯抢的人群,看着那几乎瞧不见几粒米的清粥,心中百味杂陈。

尔后,又低头抿了一口。

味道不仅发霉变质,里面居然还掺着大量的稻壳,根本就不是给人吃的,却被这些狗官拿来赈灾,简直丧尽天良,其心可诛。

明明是大灾之年,可这群达官显贵依旧是声色犬马,过着糜烂淫乐的生活。正所谓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江怀璧虽然对此深恶痛绝,却也明白仅凭一己之力,是根本改变不了什么的。

而他此番随宸王来临城的目的并不是赈灾,而是为皇上寻找美人。若是说出去,怕是要滑天下之大稽。

临城山清水秀,美女如云,其中以画舫的琴女最负盛名。

具坊间传言,此女子肤如凝脂,手如柔荑,明眸善睐,不仅弹得一手好琴,棋艺也十分精湛。一曲相思叹引得无数达官贵人趋之若鹜,为之一掷千金。

只可惜她卖艺不卖身,至今仍是清白身子,在这烟花巷柳之中,就好似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

在此之前,江怀璧从未踏足过风月场合,此次为了低调行事,他特地换下了平日那套沉闷的宫服,改穿一件月白色广袖长袍。

腰间扎着一条祥云宽边锦带,镶着暗色镂空花边,上面挂着一枚小巧的玉佩,坠着流苏穗子,样式倒是极为普通,是民间最寻常的款式。

徒离忧坐在二楼的雅座,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被对方吸引过去。君子如玉,明玉如水。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气质浑然天成。

他虽不好男色,却偏偏对这个小太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享受着将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快感,乐此不疲。

江怀璧刚一踏入画舫,便有几个穿着轻薄的狐媚女子迎了上来,直往他身上贴。浓烈的脂粉味呛得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遂给了些银两将她们打发,寻了个偏僻的位子坐下。

片刻后,琴女姗姗来迟,在几名侍女的陪同下登场。

一袭琉珠罗裙,绿萼娉婷。

双眸盈盈如秋水,淡匀脂,点绛唇。

香罗翠袖中藏着纤纤玉手,指尖轻触琴弦,琴声宛转而悠扬。实乃人间之绝色,千年难得一遇。

一曲结束后,江怀璧由老鸨带路上了二楼的厢房,单独与琴女见了一面。

“小女楚楚,拜见公子!”琴女微微屈膝,颔首道。

“姑娘不必多礼~”

两人落座后,江怀璧直接开门见山,言明了此次的来意。

琴女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将桌前的茶盏填满递给眼前这位俊俏公子,声音柔柔地回道:

“能得到当今圣上抬爱,是楚楚的荣幸,我断然不会拒绝。只是如今临城饥荒,百姓流离失所,楚楚虽是一介女流之辈,才疏学浅,但也懂得民为国之根本,还望大人可以多宽限几日,让民女可以出一点绵薄之力,为皇上分忧解难!”

“姑娘有心了!”江怀璧并没有再说什么,应了对方后,便起身与琴女告别离开了画舫。

当地的郡守表面上为朝廷办事,实际却是太子府的人。他们明增赋税,暗刮民脂,大肆敛财,鱼肉百姓,这次甚至连朝廷用来赈灾的粮款都敢私吞。

此番,为了恭迎宸王到来,更是投其所好,先是陪同对方去了当地最大的妓院画舫。回来后,又在府中大摆筵席,美其名曰为他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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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人,想必这枚令牌您应该眼熟吧?”席间,徒离忧不露声色地从腰间摸出一枚令牌递到刘煜面前,“这是前些日子,从行刺本王的刺客身上搜来的~”

“宸王殿下,这……这一定是有人蓄意栽赃。太子殿下与您情同手足,定然不会做此等丧尽天良之事。”刘煜接过令牌,慌慌张张地解释道。

“本王自是知晓,故而今日才特来拜访,就是怕被有心人利用,徒生嫌隙。此事,还要劳烦刘大人费心,尽快查明真相。”

徒离忧懒散地把玩着手上的酒盅,俊逸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在他眼里,无论刺客到底是不是太子派来的人,自己此番举动都可以说是一石二鸟。

如若真是太子所为,那他今日就算是给对方一个警告,让其不要再试图轻举妄动。如若不是,那就是有人想要故意挑起事端,引起两派纷争,好以此坐收鱼温之利。

而他,只不过是将计就计,巧借归还令牌为由,将此事摊在了明面上谈,既然有人想借自己的手树敌于太子,那他又为何不能反其道而行之,让太子亲自去揪出幕后真凶。

刘煜暗自思量了一番,遂抬起头拱手回答道:“一定一定!”

宸王放下酒杯,夹了几口菜,又转而提起另一件事情。

“本王听闻刘大人此次为了赈灾,甚至还将府中的余粮也拿出来赈灾,自己却过得紧衣缩食。如今这世道,能有像刘大人这样大公无私,一心只为百姓好官,实属我九朝之幸也~”

这一番恭维的话,说得对方那叫一个眉开眼笑,高兴得连嘴都快合不拢了。

“宸王殿下过誉了,下官也只是做了本职该做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他一边抚着自己的胡子,一边摆手说道。

“刘大人,过谦了。这次赈灾的粮款,本王已另备了一份命人送到贵府,这也是本王的一点心意,请务必不要再推辞了。”

话已至此,刘煜便不再客气,欣然接受了宸王的好意,并礼尚往来送给了一名舞姬给他。

长夜漫漫,春宵苦短,又岂能少得了佳人相陪。

徒离忧拥着美人回房,半路正巧遇见小太监回府,隔着老远便把人喊住,命令对方今晚留在门外守夜。

江怀璧心里虽不情愿,但也不敢以下犯上,只得灰溜溜地跟了过去,皱着小脸和月亮干瞪眼。

没过一会,屋内的烛光便熄灭了。

隔着一扇门,里面不断传来女子娇喘,还有肉体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简直放浪形骸,两人差不多折腾到下半夜才算消停。

可站在门外的小太监,却是第一次遇见这种荒唐淫乱的场面,哪怕只是用耳朵听,也憋得他满脸通红,不禁在心里念起道德经来。

突然,也不知从哪儿传来了敲锣声,大概相隔几条街的距离,不停有人大喊道:走水啦,走水啦~

顺着声音望过去,便远远看见了一股浓烟从地上冒起,看起来应该是着火了。

徒离忧披着长袍推门而出,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面色绯红,衣衫半敞。深似潭水的眼眸中映着莹莹火光,身后还站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美人。

“来人,先将美人送回去,问清情况后再回来通报!”

他说完,便又转身吩咐身旁的小太监说:“进来,伺候本王沐浴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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