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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并非惧怕公公,前些时日糊涂,误闯妃嫔寝殿,给公公惹了事。”
言鹏山作揖行得极快,两人本就挤在罅隙哑声攀谈。薛凌海将探出的手收回衣袖,受了他的礼。
“无妨,言侍卫言重了。”
按理薛凌海本该同言鹏山寒暄几句,双方互拂了人情。哪知言鹏山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薛公公是在替人取书?”
“若替主子取书,用不着遮遮掩掩。”
言鹏山打量几眼书架,“公公识字?”
识字书生遍地走,识字太监不常有。况且薛凌海拿的是兵书,不能是拿回去念给不识字的主子听。
“梅贵人在时,教过奴才几个字。”
“公公对兵法有兴趣?公公常来藏书阁?公公听过太尉嚼舌……讲法?”
薛凌海的推辞即将说出口,言鹏山三问一炮而出没有空隙。他的话没塞进去,等言鹏山盯着他等待答复时,薛凌海的指节在袖中书上打了个转。
长久以来,薛凌海私着窥书。肚腹囤积不少惑,无人可解。言二身为将门之子,他许能问上一二。
那他便不必诓骗言二了。
“泛读过几本杂书,没福分得太尉授业。有一惑,困扰奴才日久。”
“请说。”
“史书有载,太祖时,安门之战焦灼,我方粮草遭焚,太祖悲呼‘天亡吾也’,”薛凌海翻出书页,指道,“这页史书缺失,被人撕毁。其后只记载太祖凯旋,天光耀路。言二公子,奴才想知道,太祖是如何领着无粮的残军,士卒以一当十,鏖战数十日?”
“若是公公,如何破此局?”
“以敌之计,破敌之军。敌四万,我一万,敌方先败。越快越好,发现我方粮草遭难,即刻派遣死队以牙还牙,趁敌松懈。”
“太祖确实用了以牙还牙,不过时间比公公的计策晚上四个时辰。”
言鹏山回望了眼,没发现来人,继续道,“只烧了敌方二成粮草。”
“迟了。”
“若是公公,如何打胜?”
原本只是想听陈年秘辛,言鹏山倒是跟他聊起来了。薛凌海见他不急着领侍卫赏赐,指尖点上书页,思索片刻后道:“地方收粮。”
“若不给呢?”
“杀人越货。”
“敌方早先一步,屠了雁城。”
薛凌海指上动作一顿,蹙眉望向言鹏山。言鹏山未开口,等他说战计。
“……此战,定要胜?”
“万万要胜。”
薛凌海的指节擦过书页裂处。言鹏山神情严肃,薛凌海也记得这是太祖的立国之战。
“既已屠城,血海无垠。无路可退……太祖与士卒,食人肉充饥?”
“史书上载着天降鹿群,太祖率人猎鹿充饥,称帝后以鹿为尊,奉养鹿仙,”言鹏山叹了口气,“父亲说,皇上在朝堂上大笑,说史书上尽是攀扯,食人便是食人,倒让畜生成了神灵。撕了那页史料,砸了鹿头,杀了三朝丞相。”
薛凌海虽料到事实,从言二口中听得转述,还是不免胆寒。言鹏山拍拍侧颊,叹息道:“皇上此举,缓了大旱之急,却也寒了朝臣之心。在那之后皇上没再当场杀过朝廷命官,但人人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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