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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时分,言鹏山被鸡鸣般的尖锐声刺醒。今天他当值,宫里闹了这么大动静,左右逃不得。言鹏山幼时遭鬼魇过,每逢子时当差必心惊胆颤。吵醒他的声不似寻常动物,言鹏山抖着手捂住佩刀,另一手伸向与他一同当差的蔺才良。

指尖还未碰到蔺才良,对方已经睁开双眼,上下打量他。

“有……有脏东西在叫。我们要不要去看……看看……”

言鹏山自幼备受疼爱,舞勺之年被言老将军丢进了宫,从侍卫开始摸爬滚打。天子脚下遍地权贵,为了不让人笑话,样样皆废的言鹏山不知吃了多少盅苦,这才混进佩刀行列,做个小官。可惜言鹏山始终没戒掉怕鬼的毛病。

“刚才那动静啊,不用上心,”蔺才良朝旁挪了一小步,“唱戏的发疯,在这当差经常能听见。”

言鹏山点头应着,还在心里循环那声尖叫声。此前侍卫训练处离佩刀侍卫休息处隔得远,他们疲于奔命倒头便睡,从没听过如此瘆人的动静。言鹏山的睡虫早已散尽,还剩下几分好奇和些许怜悯。

“猴儿脑,听说过吗?一批太监乌泱泱驮着猴子跑,动静不小,你们那应该也能听到。”

“是见过几次。”

四下无人,蔺才良压低嗓音。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墙的倒影将他一开一合的唇遮住,反倒增添了恐怖的氛围。

“丽嫔那养着个专给皇帝唱戏的戏子,人模样生的周正。那戏子性子怪异,寻常人跟他说话,也不知他是听不见还是不愿搭理。只有唱戏着问他才能得到回应,怪得很,”蔺才良啧了声,“猴儿脑就是专门给他送去的,别宫娘娘都没有的待遇。”

言鹏山听着发慌,颊面起了层薄汗。“猴儿脑”三字已让他略感不适,记起训练处还抓到过只遍体鳞伤的猴子,他搭话道:“之前我们那还抓到过一只逃窜的猴子。”

“送回去了吗?”

“送去御膳房了。”

“抓去给他的都是京城耍猴艺人养了多年的灵猴,真是糟践东西,”像是一口恶气憋了许久,又像是刚睡醒的浑浑噩噩,蔺才良倾倒似的朝他说,“猴儿脑猴儿脑,便是活生生的猴子被按在菜板上送上去,当场敲开头颅。厨子技艺超凡,决计不会让血溅得不雅。食客品菜时,那可怜猴子还未必完全死去,生遭这苦。”

言鹏山哪听过这种东西,当即被吓得面色惨白。他哆嗦着问:“刚才那声,是猴子叫吗?”

“那倒不是。唱戏的有疾,常常发癔。猴儿脑就是他从外带进来的偏方,说是越灵的猴儿越能缓他的心疾。刚才那声就是他又犯病了,”蔺才良望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额面,“宫里当差,忌着失态。这种事还有很多,切勿声张。”

拾掇自己后,言鹏山已惧得无法言语。蔺才良心有悔意,怕是自己头脑昏沉,说得太多。他四下张望,让言鹏山先回去睡觉。

言鹏山倒是僵着应他,呆愣着朝蔺才良随意指着的方向走去。

那正是丽嫔寝宫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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