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身后的保安进入仓库处理陆英的事,甘南星带着顾京墨上了车。
车里,两人似乎都有千言万语,却又都在整理思绪,以致于很长一段时间里,车厢里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你还记得苏妈妈吗?”甘南星先开了口。
“东湘医院周转病房里的苏妈妈?”顾京墨不知甘南星为何提起她。
“是,苏妈妈一直照顾我母亲,她住院的那些日子,我常常去看她。”甘南星回想起初见顾京墨的那段日子。
顾京墨也想起了父亲住院的那段时光,苏妈妈是在父亲住院十七天的时候被义工送进来的,她一直以为苏妈妈无儿无女,直到后来,有天晚上,凌晨两三点钟的时候,她看护父亲太累,睡着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便见苏妈妈床边坐着一个男人,看背影很是高大,灯光昏暗,她没有看清那人的面容。
后来他又来过几次,每次都是深夜,灯光昏暗,众人都在休息,她只当是苏妈妈的亲人,从没主动打过招呼。
难不成,竟然是甘南星?
“我那段时间晚上工作的时间比较多,一般都是工作结束去医院,每次待得时间也不长,知道住在苏妈妈旁边的是顾先生,也就是你的父亲,也从苏妈妈那里知道了你的名字,但是,从来没有打过招呼。”
甘南星没说的是,他曾在凌晨见过她在走廊独自哭泣,也曾数次见她在床边疲惫地昏睡过去。她哭泣的时候,他只能远远地注视,她昏睡的时候,他却可以为她加件外衣。
“那天,就是6月3号,我去的比较晚,到医院的时候,你应该已经去了产房。孔阿姨接到护士的电话,说你难产。你父亲……很担心,情绪波动很大,孔阿姨本想过去陪你,但是你父亲那里离不开你人,后来,是我去了产房……护士那时候应该一直在等家属,见到我的时候,没有给我好脸色……后来你输了一次血,终于生下了伯琅,护士抱出来交给我……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小的孩子,好像还没有我的巴掌大,我从没抱过孩子,只能生硬地托着……我给苏妈妈打了电话,你父亲在电话里听到了伯琅的哭声……后来你产后大出血,医生给了病危通知书,我知道不太合适,可只能在那上面签字……好在,你们都没事。后来,陆英到了,美国那边,我爷爷病重,我走的匆忙,便没能跟你打招呼。”
顾京墨像是听故事一样听完了他们的相遇,她明明也在故事里,却好似一无所知。
不是,也并非一无所知。
她想起了那个奇异的梦境,她的父母带着她来到产房门口,她见到了被小被子包裹的伯琅,却没有仔细看抱着伯琅的那个身影。
他似乎穿着黑色卫衣,而且戴上了帽子,那副装扮,和在转山西路遇到的甘南星,别无二致。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她已经见过他,不,或许是更早的时候,病房里相背而坐时候的一次微小的身体接触,走廊里擦肩而过的时候一个不经意的眼神。
她的病危通知书,他的名字,命运竟是这样奇妙,将两个全然无关的人写在了同一张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