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六道:“黑山寨这些年来,倒是销声匿迹了不少。其实除了当年杀死杨一蒙这件事,他们平素犯下的血案不多,大多是劫富济贫。”
云夕嘴角微微勾起,“你说,若是咱们的人,冒充杜一鸣和赵百合的人,给黑山寨的人下毒药——当然不是真的下,黑山寨的其他人误以为他们两人想要杀人灭口,你说他们会如何表现?”
云六心领神会,“他们必然会先下手为强,要么反过来杀死他们,要么将他们两人做的事情公告于天下。而且赵百合如此不孝,黑山寨的人不是没有怨言的。”
云夕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就这么办吧。”
云六接了这命令后就退下了。
云夕则是好整以暇地坐在正堂中,手中把玩着一朵白玉雕琢而成的牡丹球。
杨玉蓉这时候也换好衣服出来了,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姐姐你看上去心情不错呢。”或许是觉得姐姐比云夕姐姐要更亲近些,杨玉蓉现在也习惯和云瑶一样喊她姐姐了。
云夕道:“只是想起恶人终将伏法,不免开怀起来。”
“姐姐是说那赵氏吧?我娘已经把证据都收全了,这回定不会放过她的。”
云夕点点头,然后同杨玉蓉一起出门。
……
云夕不得不承认,杨李氏状告杜一鸣还真的是选了一个不错的时期。
现在不少人都中了牛痘,等出痘后,可谓是憋得发慌,如今正好出了这么一个大新闻,大家自然是死命地跑来围观了。
当云夕和杨玉蓉下马车的时候,顺天府前已经挤了一圈的人,大家纷纷围观这杨李氏状告自己丈夫的八卦,毕竟这杨氏夫妻先前给人的感觉便是鹣鲽情深,在四月份戴家大姑娘的添妆日,“杨一蒙”更是亲自去接杨夫人,在门口等她,在全京城人面前秀了一波的恩爱。今日却突然画风大变,撕了个天昏地暗,自然引发了不少人的好奇。
云夕原本还在想要不要云大他们开道一下,好占据一个比较好的观赏位置,谁料到那些围观的老百姓见到她,直接让开了一条道路让她们通过。
云夕不由怔在了原地。
“郡主您便是那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若不是您那牛痘,只怕我们一家老小都要染上那天花了。”
“是啊,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永世难忘。”
云夕听着一声声真挚的感谢,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的笑。原来她所做的一切,还是会被人们铭记在心的。
杨玉蓉看着这些老百姓们发自内心的崇敬,心中是满满的羡慕——什么时候她也能够和姐姐一样厉害呢。
云夕颔首对他们致意,然后和杨玉蓉一起走到最前面的位置。
杨玉蓉一见到跪在前面的母亲,眼眶立即就红了。
公堂之上,杨李氏沉声道:“我原本以为同丈夫相濡以沫,夫妻情深,却没想到他杨一蒙明知那赵氏试图用天花残害我儿,却护着那赵氏,无视那诸多的证据,反而认为我是无理取闹。”
杨李氏说到后面,声音不自觉哽咽了起来,“那赵氏在还未怀孕以前,温柔恭顺,结果等怀孕后,便视我儿为眼中钉,将天花的病菌偷偷放入棉被之中,害得我那八岁的孩儿感染了天花,当时若不是明郡主伸出援手,只怕我那孩儿的命就这样去了。”
一回想起当时躺在床上,明明难受到了极点,却还强打着精神安慰她的儿子,杨李氏便心如刀割,恨不得将始作俑者赵氏给千刀万剐,连带着也恨上了执意袒护赵氏的丈夫。
杨李氏当时便将这棉被一直藏得好好的,直到这时候,才将棉被在公堂之上展开来,让大家好好看一看这上面带血的棉花。
说实话,若不是不少人现在都接种了牛痘,不惧怕这天花,在看到这东西的时候,还真的会忍不住心惊胆战一回。
先前跑去骂杨家的人,看到这场景,心中不免有些后悔。从这可以看出,那杨李氏也是个可怜人,好好的孩子差点就被害死。真正害得天花传染的人,是那心狠手辣的赵氏。
杨李氏继续道:“这棉被所用的绸缎,当时我半匹给了我孩儿做棉被,赵氏觉得这花样好看,我当时见她喜欢,便将剩余的给了她。谁料到她将这绸缎拿来做一件一模一样的棉被,在里面藏入天花的病种。然后趁晒棉被的机会,偷偷调换被子。”
“被我查出此事后,我丈夫却宠妾灭妻,将所有过错推到赵氏身边的丫鬟身上。直到我拿出丫鬟一家的卖身契,她才说了实话,说是赵氏指使的。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将那丫鬟唤来。”
“可恨这时候,我丈夫还只说那丫鬟是被我威胁才改口,既然儿子没事,就不必小题大做。”
杨李氏心灰意冷,“我们两人唯一的嫡子差点被害死,在他眼中,居然只是件小事,我只是想讨回公道,却被说是小题大做!”想到这里,杨李氏觉得自己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杨一蒙是个好的。
杨李氏口齿清晰,条理分明,将杜一鸣和赵百合无耻的言行举止描绘得让人身临其境,不少人听得心有戚戚然,分外同情神情凄婉的杨李氏。
“也难怪这杨李氏会跑来状告自己的丈夫和小妾,一个女人,若不是被逼的没办法,哪里会将家丑公诸于世。”
“是啊,我先前还觉得她大惊小怪,以为她是不能容人的,如今才明白她的苦衷。”
“倘若有人要害我孩子,我也会和杨李氏一样,同他们拼命的。”
大家都对杨李氏那叫一个感同身受。尤其是大家知晓这天花一开始却是因为赵氏为了一己之私谋害嫡子,却连累到京城其他人也染上,家里有因天花死亡的人,更是恨不得将赵氏给凌迟了。这女人真是太可恨了。
早在杨李氏状告自己丈夫的时候,孙洪便已经让人将杨一蒙给请过来。
当杜一鸣到来时,迎接他的是众人共同的鄙夷眼神。
杜一鸣看着衙门里的妻子,心中的怒火不断翻滚着:他怎么也没想到,一贯恭顺听话的妻子,这回却会铁了心一样同他大闹,甚至不惜状告他,让他在京城中所有人面前丢了大脸。
若说真爱那百合,那倒不至于,现在容忍她,只不过是因为百合知道他过往的一切罢了。对于百合直接对嫡子下手的做法,他不是不生气,只是现在还不是和百合闹翻的时候——等百合生下孩子后,便是他帮玉帆报仇的时间。他自认为十分用心地安抚妻子,妻子却完全不买账,让他心头火燃烧得更旺了。
他匆匆走到衙门口,一眼便看到了云夕。即使在汹涌的人群中,云夕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她似乎总有一种魔力,能让人忍不住将目光对准在她身上。他抬了抬眼,目光恰好对上云夕的眼睛。
云夕的目光有点冷,眼神清澈,似有一抹嘲讽的微光浮动。
杜一鸣不知为何,心虚了起来——明明云夕不应该知道他真正身份的。
等他定神一看,云夕又转头同玉蓉说话,仿佛刚刚那令他胆战心惊的一瞥只是他的幻觉。
杜一鸣压下了心头泛起的不安,走进衙门之中。
杜一鸣一进去,便辩解道:“大人,内子只是一时激愤之下,所以有些口不择言。还请大人原谅她一时的莽撞。”
他叹了口气,一副无论妻子有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他都能够体谅能够宽容的样子。
杨李氏冷笑道:“我却是从未如此清醒过。”清醒地认识到这么多年的枕边人是如此自私的一个人。她知道他心有顾虑,却不认为有什么顾虑会胜过自己妻儿的生命。
她现在唯一的想法便是保护好自己的一双孩儿,然后不让杨一蒙和赵氏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