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世代,也是王朝更迭的魅力,也无人知道谢明谨走的那一天,带着谢明容跟接管了明谨手下生意网络而早已在都城各地开了无数饭馆的谢明月上了白衣剑雪楼。
这是她自登基后第一次上山,仿佛此刻她才有资格走在这清雅小道上,也能心无旁骛履行十五年前许下的诺言。
跟着她们的还有大毛,不过它贪玩,在林子里霍霍了不少山禽,鸡飞狗跳的,正在练剑的梨白衣不由收剑,往下眺望,看了好一会,回身进去煮茶。
等明谨她们到山顶,茶香正好。
谢明容道了谢,看了一眼这些年来沉稳了许多依稀有几分琴白衣气质却又更坚毅的梨白衣。
但后者如旧,气质依旧纯洌如山中青梨花。
“你这是……突破了?”
梨白衣闻言,微微惊讶,看向明谨,“你教她习武了?”
莫怪看着年轻了许多,依稀复原了当年谢氏长姐的风采。
明谨还没说,坐没坐相的明月就咬着果子嘟囔道:“大姐年纪大了,不好弄,不像我,我推骨一次就可以了。”
永远学不会优雅言辞的谢明月依旧得了谢明容端方冷然的一瞥。
明谨转着茶杯,却是淡淡道:“你推骨一次,可以给她推骨三次。”
明月一愣,“啥意思,我习武天资不及她啊?”
她一直以为自己比明容好啊,是个武学奇才。
明谨:“不是,你胖。”
明月囧了下,扑过去要掐明谨,但明谨淡淡给了一个眼神,后者顿时怂了,一转方向,扑到明容身上。
“大姐,她凶我!”
明容无可奈何,攥着她,提出能不能让自己两人在白衣剑雪楼住几天,接受下天下武林之至地的武学熏陶。
梨白衣自然乐意,应允后,两人被剑雪楼的其他弟子带走了,留下明谨跟梨白衣两人。
十五年,本来庇护君王身边的白衣剑雪楼再无人随驾君王侧。
梨白衣跟明谨也有许多年不见了。
“听说你苦修去了,怎么没去渡海?”
梨白衣抬眸,道:“师傅说放下了一切的人才有渡海的决心,我还做不到。”
明谨瞧着她,凉凉道:“放不下我么?”
为君王多年,她的一言一行都自带威严,哪怕她刻意弱化,也尤有几分摄人的滋味。
毕竟也才刚卸任。
但……似乎又似曾相识。
本来还有些紧张的梨白衣恍惚了很久,终究红了眼,点点头,没有否认自己内心的偏执。
“大抵是吧。”
她既无法找到再陪伴昔日友人身边的理由,又放不下往昔。
多少练剑的日月,她都深刻清楚自己的决断——假若那位女帝会遇到危险,她一定还是会如同从前一样,二话不说,提剑便去。
哪怕当年的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贵女,后来的她是一人斩断大荒武道的昭国武道第一人。
“都快上善若水了,还不渡海,让当年的前辈们情何以堪?”明谨问她。
梨白衣一时不明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明谨却没明说,至少喝了茶,伸手抚了梨白衣的脑袋。
后者如今也早过了年少青涩的摸样,却仍旧被她当小妹妹看。
大抵是因为梨白衣心性从未老去,依旧是年少至纯。
但明谨……她已经历太多太多,心怀山海,可比日月。
明谨走了,去见书白衣,梨白衣还在原地沉默思索。
她到底什么意思啊?嫌弃自己还没上善若水?还是不悦自己十五年都没去随侍左右?
——————
后院僻静,依稀可以听到崖对面的峰头有一些白衣弟子在练剑切磋,也可听到阁内的谢明容两人本着半吊子的武学知识被白衣剑雪楼的白衣儿郎亲自辅导。
“你这是要带着她们走了?”书白衣从后面走来,笑问道。
明谨回头,淡淡一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她们想怎么样都可以。”
年纪不小了,不成婚,想到处走走,习武健身,做生意,这些都可以。
书白衣看着她良久,叹道:“十几年前世人以为看尽了谢明谨的命,十几年后,其实又都看错了。”
“你要的不是天下,也不是成就谢明谨独立在身世之外的价值,而是为了一种信念。”
十五年前,下了祭台的书白衣是有些遗憾跟感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