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其实猜到了……一次,便是你出生那次,他来求我救你,第二次就是四年前,不过,这两次恐怕也都在别人的算计下。”
明谨面容孤冷,沙哑道:“那人不直接杀我,一来是为了以我来损耗前辈您的根基,让您多年后也就是如今不是他的对手,二来是为了拿我当种子,孕育成长后再收取成功,以助他突破瓶颈。”
她看得明白,所以才能提前设局。
白衣老者已是十分疲乏,也老迈了许多,轻轻道:“此人,极端可怕,数百年罕见,如今虽受重创,但怕也不死,还不知日后如何隐患,不过能在他武功如此大成之下还重创他根基,已是大成就,此后这些年,他怕是没法出来作恶了,势力必然削减大半,可以给君上腾出时间来。其余的,倒也不必强求。”
他是看穿了明谨如今性子极端,怕她强求。
毕竟,她这一生的痛苦都跟对方脱不了干系。
如此痛苦,如此仇恨,己身没经历过,何以劝他人宽容?
他没法劝她放下,只能劝她不要着急。
明谨当然知道这位老者的好意。
说来也奇怪,她失去了本天然可以庇护她、却被父辈祖辈以及王权跟阴谋摧毁的蝶恋花,但在拥护王权的白衣剑雪楼那儿,却得到了三代人一致的看护跟好感。
她眼底酸涩,却低着头不肯看对方,她怕暴露自己如今不堪的一面,于是说了一句:“前辈,我回不了头了。”
对方没应,明谨抬头才看见对方已疲倦昏迷过去。
明谨看着他,重新自言自语了一句。
“我也没想过回头。”
因为就算她回头了,她失去的也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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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泽天狗等人来,看到了战斗之后的惨烈场景。齐齐心悸,但也没有耽误功夫,立即安置好了斐无道跟剑雪楼老祖。
但他们没有离开这里。
明谨捂着丝巾,擦拭脖子上的血,走到面目狰狞的剥皮面前。
剥皮知道自己是阶下囚,他不愿意让她嘲讽自己,所以先下手为强。
“谢明谨,你果然厉害,不过即便如此,你也救不会谢明黛了,说来也可笑,你自持的道义,压制着虚伪冷漠的天性,却终究让谢明黛死在了你自己手里,是不是觉得很痛苦?”
明谨看了他一眼,给了天狗一个眼神。
天狗上前,捏住他下巴,直接拔了他的舌头。
剥皮痛苦之下,嘴巴流淌出鲜血,但不止。
明谨跟他面对面,轻轻道:“当年,我曾祖父时期,发生了几个世家联合谋反刺君之事,皇后当场死去,景帝憎恨之下,认为是世家之乱,也为了分裂世家,让我曾祖父亲自带人调查诸世家,司徒家牵连其中,被灭了族,你是生还者。”
剥皮瞳孔血丝密布,如同恶鬼一般盯着她,但明谨轻描淡写继续道:“如果是以前,你与我说明这些,我或许还会在意你家是真的参与其中,还是被牵连的无辜,我或许对你有愧疚之意,但现在,我发现不重要了。”
剥皮瞳孔颤抖。
明谨靠近,缓缓道:“是你,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凡人,凡人皆自私,皆不能超脱厌憎,能让是非道德凌驾于血仇的,那是圣人。”
“阿黛的死,让我明白原来我不是圣人。”
“既非圣人,那就成魔吧。”
然后她一笑,抬手,手指轻轻一指那坟茔。
天狗便带着下属们活生生掘开司徒家的坟地,剥皮痛苦,嘴巴发出撕嚎,但他什么都做不了,也死不了,只能被定在那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亲骸骨被掘坟挖骸骨。
骸骨弄出来后,堆了一起,可这还不算,剥皮看到李青玥被带了出来,还有……几人抬着的棺木。
棺木,压在这些骸骨之上。
剥皮忽然发现明谨要做什么,他几乎癫狂,但这次他动了,因为拓泽把他捆了起来,绑上了树枝……
连同李青玥一起,两个人都被困在骸骨堆边上,被干柴压着。
一桶桶的油拿了出来。
拓泽跟天狗等人觉得可笑,这两个人,何其极端,也曾虐害他人不知错处,一味想着自己的无辜,却又难以忍受当自己被残害时的痛苦。
其实也不是多可怕的邪人。
面对痛,面对死,他们痛苦畏惧的样子何其可笑。
可当初……明黛是怎么样的?
她是在什么样的过程中痛苦死去的?
最后尸体变成那样……明谨甚至无法将她带回都城。
因为那样会让她的父母兄长乃至其他亲人崩溃。
甚至十有八九——她那位柔弱的婶婶会自尽。
明谨太懂了,所以她只能选择今日这样的结果。
更重要的是……明黛的尸身保存不了多久了,她身上有蛊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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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封住嘴巴的李青玥呜咽哭泣,可明谨毫无动容,只是在众人把油泼溅上去后,她拿了火把点燃,走到两人边上,说:“我们家的阿黛自小灿若骄阳,心无半点黑暗,她这一生都没吃过什么苦,可如今,我谢家也不干净了,配不上她。天地之间,竟仿佛找不到可以让她安息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