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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放假后的乔云杉没有马上回家。文娟不催他,他就当做不知道已经到了要回家的时间。
乔云杉抽了一个周末去北京看展,顺便和几个北京同学见了面。大家聚在一起时谈论的话题从怀旧自然而然转变成家庭生活,自然得如同他们这样做过很多遍:每一个大小聚会、同学会,到了最后都绕不开你家儿子我家女儿。这种时候乔云杉便插不上嘴了。
乔云杉的大学生活一直延续到现在,永远在大学里待着好像就永远不会老。有时候他恍然间还拿自己当二十岁的大学生,因此他听着同学聊柴米油盐,觉得有趣又感慨。大家毕业后陆续娶妻生子,生活平凡普通却正常而且幸福。唯独他,是一个异类,他的生活看似单调实则暗潮汹涌,他和同事开房、和姨父乱伦、和学生上床,“斯文败类”和“衣冠禽兽”便是为他量身打造的词汇。他想他在裴丰年身上耗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明知不得好死却还要继续纠缠。这是被习惯给支配,他习惯身边有裴丰年,仅此而已。
同学们问乔云杉成家没有,乔云杉摇头,他们便说乔云杉还和大学时一样高眼光。乔云杉公式化地谦虚笑着,一点也不让人觉得他的笑虚伪讨厌。同学们又问他是否有稳定对象,乔云杉想了想,答:“有。”
他先想到裴丰年,但他和裴丰年的关系是秘密的更是畸形的;他又想到段西元,但他甚至不愿意承认自己与段西元有什么关系。
对于这个问题乔云杉本该回答“没有”,只是他不想在同学心里留下一个“风流”的形象,这个年纪的男人再“风流”下去就该名声不好听了,乔云杉不能让自己没有好听的名声。
“不再风流”的乔云杉老师从北京回到家时已是晚上十点多,他打开家门,首先迎接他的是一股温暖的气流——屋子里面太暖和了,像是在享受春天里二十度暖阳的包围。乔云杉皱了皱眉,他记得离开家的时候关了暖气。
开灯后他看见玄关的柜子上压着一张纸条:冰箱里有一碗皮蛋瘦肉粥,老师热一热再喝,不要放到第二天了。我还给你买了一些菜,别老是点外卖。
落款段西元。
乔云杉把纸条丢进垃圾桶。他当然知道这是段西元做的,因为这世界上除了段西元没人会有乔云杉家的钥匙了。
他从冰箱里拿出皮蛋瘦肉粥,在心里对段西元说了好多话,多数都是不好听的话,比如:就你会自作聪明、就你知道要热一热再吃、小王八蛋开着暖气浪费我多少钱、整天只会做粥、不过是睡了一次就想做女主人了、小王八蛋!
乔云杉一边吃着一边给段西元发去了消息,当然,在微信上同段西元交流的时候乔云杉是冷静的。他说:你又到我家了。
段西元说:你回来了呀。
乔云杉说:暖气开多久了?
段西元说:两个多小时吧,我八点左右开的。
乔云杉说:天然气很贵,你在浪费钱。
段西元说:我怕你冷。
去你妈的。乔云杉又在心里骂了起来。
段西元继续说:老师,冰箱里的菜看到了吗?
乔云杉说:看到了。
然后他给段西元发了一个一百块的红包,但段西元没有收。
乔云杉说:怎么不收?
段西元不回答。
乔云杉又说:我不想在金钱上和你有纠葛,给我买几根菜叶子是干什么?你当是付嫖资吗?
如此自损八百的膈应人是乔云杉从小练到大的本事,他最开始的练手对象是裴丰年,他和裴丰年这样十几年至今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刀枪不入,偶尔适当的相互膈应是他们之间扭曲而变态的情趣。
乔云杉以为段西元至少会害臊,但他这时还不太清楚,段西元也是个疯的。
段西元收了红包,说:乔老师给多了。我也不想和乔老师有金钱上的纠葛,多的钱我可以再帮你买几次菜,或者把鸡巴给你用用,我很便宜,一次五块,你来嫖我怎么样?
如果段西元这时候坐在乔云杉对面,乔云杉一定要把热滚滚的皮蛋瘦肉粥全部扣到段西元的脸上。
乔云杉说:把多的钱退给我,我们互不相欠。
段西元说:没有吃进去再吐出来的道理。乔老师早点睡吧,这几天你肯定很累。晚安。
第二天乔云杉起了个早上街找换锁的师傅,然而年关将近,街上店铺七七八八都已经关了,乔云杉没寻到换锁师傅,只好在附近随便吃了一顿早餐后回家。
乔云杉刚进家门就接到文娟的电话。这些天来他对这一通电话是早有准备的,因为每一次放假文娟总要给他打电话,问他何时回家。
前几年的回家就是单纯的回家看望父母,近几年的回家还包含了一些别的深意,便是去见各种女孩,从中挑出一个最优最好的,往来一段时间后再拿到合法证书、进行合法交配,最终繁衍出带有乔家基因的下一代。
乔云杉总是想,如果自己是个女人,被裴丰年这样操了十来年,早就生了七
', ' ')('八个小孩,小孩身上流着乔家和裴家的血,亲上加亲,岂不是件大大的美事。乔云杉还把这个想法告诉过裴丰年,当时他们正在床上,裴丰年用来繁衍后代的器具正插在乔云杉的身体里,裴丰年笑着说乔云杉是小疯子,接着又说乔云杉说的很有道理,“但如果你是女孩,我就对你硬不起来了。”裴丰年对乔云杉的想法下了如此结论。
所以文琪对裴丰年身边的女孩完全不必如临大敌,文琪是裴丰年生命中的唯一一次意外。仅仅一次意外就能让文琪怀上小孩,生下裴珏,裴丰年便总是为自己的播种能力感觉自豪,他也总是想在乔云杉身体里射精,裴丰年曾说:“云杉,你要是能给姨父生个宝宝就好了。”
乔云杉和母亲的交谈很简单,文娟问他到底什么时候才回家,他就说初一一早。文娟说怎么这么晚才回,你姨父都已经回来两天了。乔云杉敷衍地嗯了几声,心想裴丰年回家都没有告诉我。
文娟又说,云杉你怎么那么忙呀,你姨父说这几天都见不着你。乔云杉说是啊,太忙了,下学期可能要带学生出去写生,还要准备课题、项目,还有大大小小的比赛……
乔云杉本是想列出理由来搪塞文娟,并且暗示母亲他下个学期将会非常忙碌,轻易不要来打扰。但他把这些“理由”罗列出来后发现这些的确都是他正在做和即将做的,能不忙吗。何况在这些忙乱之中,他还要对付来自段西元的威胁,还要担心自己的安全,乔云杉忽然之间觉得好累。压力像滚滚而来的泥石流,把他给一下淹没了。他手里还握着电话,身子已经没什么力气支撑,他便靠着墙坐在了地板上。
文娟还在和他说话,希望能劝儿子早两天回。乔云杉举着手机的手也累了,他就把手放下,母亲的声音便瞬间消失在耳边。直到他从小小听筒里隐约听见文娟叫他的声音,他才再次把手机放到耳边。
乔云杉说:“妈,我初一一早就回去。”
文娟无奈,说:“好吧,开车回来注意安全。中午去餐馆吃,你小姨订好房间了。”
乔云杉挂了电话,发现其实离初一也不剩几天了。
剩下的这几天他在家休息,大多数的时间拿来看书,他打算着还要给家里做个彻底的清洁。乔云杉要用干干净净的家迎接新的一年。
除夕的那天下午他收到了段西元的信息,段西元问他能不能在他家跨年。乔云杉说你不在自己家待着来我这里干什么。段西元没有回答乔云杉,一个小时后就敲响了他家的门。
乔云杉这时候刚从洗衣机里揪出床单和被罩,他大声冲着门喊:“自己开,我没空给你开门。”
接着他就听见门打开的声音。乔云杉抖抖湿乎乎的床单,心里想,有钥匙何必要多此一举敲门呢,在我面前已经露出本性何必又要装乖呢。乔云杉心下不快了,就把段西元叫到身边,让他帮忙捏住床单的一边,对折,挂到阳台的晾衣杆上。
被套也是如此晾好后乔云杉又对段西元说:“帮我拿床新的来换上。”
段西元听话地从柜子里拿了一套出来,乔云杉内心火便更大了,他气段西元把他的家摸索得一清二楚,气段西元仿佛一个小变态。
乔云杉铺好床后就在床边坐下了,他仰着头问段西元:“干什么呀?”
段西元蹲下,这下就变成段西元仰视他了:“我想你。”
乔云杉嗤笑:“大过年的不在家待着,你爸妈不说你?”
段西元抿了嘴唇,有些许犹豫,最后说:“他们不管我。”
乔云杉叹气,站起身:“随便你吧。等下帮我做个晚饭。”
段西元跟在乔云杉身后,快快乐乐地答:“好啊!”
乔云杉这时觉得段西元好像能从体内生出好几种不同的人格,他在一切正常,或者说伪装完美的时候是很乖巧的,甚至还有一些可爱。但是段西元偏偏要把他偏执的这一面露给乔云杉,乔云杉如此一来就对段西元恨得牙痒。
如果段西元能好好的戴着他的面具,一直扮演乖乖的小可爱,也许乔云杉就能一点一点地心甘情愿走进段西元布下的陷阱里。乔云杉本就已经对他有许多许多的喜爱,段西元活是把乔云杉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喜爱给消灭掉了。
只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所以好多路就要换种方式继续走,能否走到原定的结局,就成了没有答案的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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