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心头一松,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听得李舒夜一声惊呼。
“阿洛小心!”
苏洛被李舒夜推开,只见一条色彩斑斓的小蛇一晃而过,李舒夜痛极的嘶了一声,手背上留下了两枚明显的蛇咬伤痕。
“舒夜!”苏洛大惊,连忙查看起了李舒夜的伤势。这南疆的毒蛇聪慧至极,竟是一早就躲藏在了树枝间,等到苏洛力战蟾蜍放松警惕的那一刻才突然发难,若非李舒夜注意到,那小蛇这一口肯定是咬在了她的颈间。
一缕诡异的青色自李舒夜手背上的伤口蔓延开来,李舒夜咬了咬牙,额间冷汗淋漓,显然是痛的狠了。苏洛将他扶到树下歇息,手足无措的捧住他受伤的那只手,“你、你出声提醒我便是,何苦要为我挡这一下?舒夜……舒夜……”
她眼见着那诡异的深青色在李舒夜的手背上蔓延,即使不懂医术也能猜到那蛇毒的绝烈,不禁眼眶渐红,“我来帮你把蛇毒吸出来!”
“阿洛不可。”李舒夜伸手制止了她,面上虽是冷汗淋漓,看少女心急如焚的样子却也露出一丝笑意,“你忘记我的血是凝邪了?”
苏洛一怔,李舒夜体内的血是名震天下的剧毒凝邪,哪怕她的内力能化解部分毒素,若是就这么一口吸下去,哪怕是她也凶多吉少了。她抬头看着李舒夜,眼眶通红,急的快要掉眼泪,忽然想起身旁还有个当地向导,连忙抓住了祖清问道,“咬了舒夜那蛇是什么品种?可有办法解毒?”
祖清的神色却有些苍白,看着一脸急切的苏洛,停顿了半响,才缓缓开口,“……那是金环蛇,南疆山中毒性最烈的毒蛇,中毒者三个时辰内犹如万蚁蚀心,周身剧痛而亡,无……无药可解……”
“无药可解?”苏洛听完最后那四个字,只觉得晴天霹雳,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她心中一万个不愿相信,他们二人如此辛苦的来到南疆寻药,李舒夜如此辛苦的活到现在,眼见达成在望,李舒夜却要因她之过而死于蛇毒了?
“阿洛,无妨。这一口咬在我身上,总比咬在你颈间幸运的多。”许是少女的神色太过担忧与绝望,李舒夜将她拉到了身边,轻言安慰。苏洛急的快哭了,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听李舒夜这么说心中更加难过。
“怎会无妨,舒夜……”
“你且看着罢。”李舒夜笑着摇了摇头,拿出了一枚细长的银针,刺入了蛇咬的伤口附近。只听一声轻微的脆响,那银针刺入皮肤之处竟开始缓慢结冰,冰迹顺着银针缓缓上行,而先前那侵入李舒夜体内的青色蛇毒却被逼的节节败退,银针上的冰迹每上行一分,青色的蛇毒便被逼退一分,逐渐集中到了咬痕附近。
待到那冰迹布满整根银针时,不远处的灌木丛中突然啪了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从树上掉了下来。祖清走过去一探究竟,竟然是先前咬了李舒夜的那条色彩斑斓的金环蛇,尸身被冻得僵硬无比,已然彻底死去。
苏洛跟祖清不禁目瞪口呆。
李舒夜淡定的笑了笑,将那根结冰的银针轻轻拔出,拿了伤药将蛇咬出的伤口包扎了一下,“所以我言无妨。阿洛,这世间怕也少有比我之毒性更烈的毒物了。”
苏洛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她闭了闭眼睛,忽的上前一步拥住了李舒夜,颇有些劫后余生的后怕。李舒夜愣了一愣,随即回拥住了绯衣少女,轻抚着她还有些颤抖的后背。
“舒夜,我以为…………”苏洛拥紧了李舒夜,声音有些抖。青年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药香,体温虽然略显冰凉,却也有着属于活人的温暖,令她心中稍安。
“以为我会为救你而死是不是?”李舒夜心中温暖无比,这还是苏洛第一次在他跟前流露出这样堪称柔软的情绪,“我不会鲁莽的做出那样令你愧疚一生的蠢事,若非有成竹的把握,我不会贸然行事的,阿洛。我比任何人都珍惜自己这条命,又怎会如此轻易葬送掉它呢。”
“舒夜你能没事就好……我简直……简直从未如此感谢过你体内的寒毒……”苏洛抹了抹眼角松开他,表情像是又哭又笑。李舒夜失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少女的乌发。
“这世间之物皆有优劣两面,哪怕是这令我痛不欲生的寒毒,也有能救了命的时候。”
“这世间竟然有人体内的毒性,比金环蛇更甚?”祖清手里拿着那条毒蛇的尸体,看了看李舒夜,还是有些不可置信,懵懵懂懂的抓了抓后脑勺,“我算知道你们为何一定要求得冰蚕蛊了。若是连金环蛇的毒性都抵不上,那世间除了我族的冰蚕幻蛊,我实在想不到还有别的东西可能一较高下了。”
“这世间你想不到的东西还多着呢。”苏洛破泣为笑。一场危难终于过去,三人都有些疲累,打算在原地休憩一番再继续行路,此时山涧深处却忽的传来一阵奇异的笛声,一声接一阵,犹如鸟啼虫鸣,顿时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祖清安静的听了一会儿那笛声,忽然面露狂喜,猛地跳起来抓住了苏洛的衣袖。
“是我阿娘!苏洛姐姐,这吹笛之人是我阿娘!——”
☆、第40章 青鸾圣女
听完祖清的话,苏洛与李舒夜面上均是一喜。若这笛声真是祖清的阿娘所吹出,倒也不枉他们这一路的艰难困苦,数次徘徊在生死之间的危险了。
然而笛声悠扬,一时间也无法判断声从何处而来,正当三人为难之际,一只硕大无比的紫色大蝎子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个头几乎及得上方才那只半人高的金色蟾蜍。三人神色一变,苏洛横刀在手,祖清搭弓上箭,已然做好了再次力战的准备,而那大蝎子却是晃晃悠悠的爬了过来,凝聚着猛毒的蝎尾温顺的垂在了地上,两只大鳌微微举起,朝三人扬了一扬,而后慢慢超后爬去,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看三人,竟像是在招呼他们跟上来,要领三人去什么地方一般。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谨慎的跟在了大蝎子身后,打算一探究竟。这大蝎子对周围的路颇为熟悉,领着三人一路前行,附近的毒物与腐尸似乎都挺忌惮它,一路上再也没有骚扰过三人,顺顺畅畅的穿过了最茂密的森林,来到了一处有山泉水流出的宽敞山涧。
一个美艳的苗族女性站在山泉水旁的巨大岩石上,身着苗族的盛装,银饰在微风中叮铃作响;她的四周飞舞着无数细小的碧色彩蝶,衬的她整个人美艳绝伦,仿佛自山中而现的仙女一般。祖清在看到那苗女的第一眼时就哭了出来,涕泪横流的冲了上去,不顾一切的死死抱住了苗女的腰,将头埋进了她的怀里不断磨蹭着。
“阿娘……阿娘!你果然还活着……我就知道你果然还活着……呜呜呜……”祖清大哭着抱紧他阿娘,这些日子里的担惊受怕与一路的困难艰险仿佛都全数爆发了出来,哭的他整个人都一抽一抽的,倒像是个普通的少年,再也没有了先前硬装出来的强大可靠。
“祖清……竟真的是你。”美艳的苗女俯下身,也用力抱紧了自己唯一的儿子,眼中似有泪光闪过,“我隐隐的感受到了连心蛊的呼唤,尚且过来一瞧,却没想到真的是你……这一路上很不容易吧?辛苦你了,我的阿祖。”
“阿娘……能见到你……只要能见到你,再辛苦都是值得的……”祖清哭的声音哽咽,更用力的抱紧了他日思夜想的阿娘,两人胸口处的连心蛊贴在了一起,从血脉之中传来的震颤令人温暖无比,再也不愿松开对方。
站在后面的苏洛与李舒夜默默的目睹了这一幕,都觉得眼眶发热,心中微暖。他二人都是自幼没了双亲,即使从师父那里体会到了父辈的亲情,却从未感受过来自母亲那细腻温柔的关爱,此刻见到重逢的祖清与他阿娘,心中颇有些羡慕。
祖清与他阿娘哭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平复下来。美艳的苗女这才抬起头,默默擦去了眼角的泪水,扶着祖清的肩看向苏洛与李舒夜,“二位就是护送阿祖来此处的人吧,能凭刀剑逼退我的玉蟾,二位必定是来自南疆之外的武功高手,我先代阿祖谢过二位了。”
苗女扶着祖清的肩朝二人微微鞠躬,倒是苏洛心中一动,问道,“方才那袭击我们的巨大金蟾蜍,可是姐姐你放出来的?”
“那是我教中的玉蟾引,以蛊种诱发,皮粗肉厚,是以警戒外敌而用。”苗女点了点头,从腰间取下一柄短笛轻吹数声,只见她身后的空气一阵波动,一只巨大的金色蟾蜍竟凭空现身,正是先前与苏洛力战那只。只是当时打斗的痕迹都已愈合,再也看不出半点伤口来。
苏洛跟李舒夜都默默吸了口凉气,这南疆的巫蛊,果然大出他们所想,充满了种种匪夷所思的功效。
“方才那引我们来此处的蝎子,也是阿娘的灵蝎引吧?还有这碧蝶……”祖清说着,向着四周飞舞的蝶群伸出手去,一只碧色的小蝴蝶轻轻停在了他的指间,那指腹处因拉弓而留下的细小伤痕竟然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迅速消退,足以显现这碧蝶引的治愈功效。
青鸾圣教中的五毒引,利用南疆的毒物提炼灵体所培育而出的灵兽,各自拥有不同的功效与能力,是青鸾秘法之一,阿娘曾经告诉过他,却是这一路上担惊受怕,令祖清到现在才想起来。
数只碧蝶扑腾着翅膀飞到了苏洛身边,轻轻停留在她身上的各处伤口,苏洛只觉得伤口处一阵微痒,再细看时已然连伤疤都不见了,她先前疗毒所开的十字伤口,与腐尸战斗留下的小伤,还有李舒夜手背上被金环蛇咬过的痕迹,全都在碧蝶的效用下愈合的干干净净。
苏洛面露喜色,如果说之前她还对祖清的话抱有疑惑的话,现在却是实打实的相信了。能培育出如此见所未见的神奇巫蛊,要说眼前之人是唯一能够培育出冰蚕蛊的育蛊人,苏洛才会相信那冰蚕蛊真是能治愈世间一切猛毒的圣药。
“我名为阿幼朵,是苗寨中的大巫祖。如二位所见,未嫁人之前是青鸾圣教的圣女。”美艳的苗女收回了玉蟾,再次向二人道谢,“我知二位不远千里甘冒大险而来,必是有求于我圣教,为了感谢二位护送我的阿祖,但凡能做到的事,阿幼朵绝无推辞。”
苗族女子果然生性直率坦白,倒是省去了苏洛与李舒夜客套的功夫,李舒夜向她和盘托出了自己的寒疾与冰蚕蛊的事,然而阿幼朵听完之后却是面露难色,许久不曾言语。
“阿娘……”祖清也有些担心,抬头望着阿幼朵微皱的眉头。阿幼朵低声叹了叹,伸手摸了摸祖清的脸,目光是满是深切的忧伤。
“阿祖,虽然我很高兴你能不顾艰险的寻我……但你实在,不该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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