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提他,还没进门就给任青澜拽走了。”说起这个苏洛就来气,愤愤的跺了一下地。她这副隐忍的样子让习惯了她天不怕地不怕肆意乱来的叶昀觉得很是稀奇,还特地伸手试了试苏洛额头的温度,确定她今天真的没有发烧坏了脑子。
“哦?难得看到阿洛你退让的时候啊。”叶昀笑嘻嘻的烦她,对苏洛这副吃瘪的样子很是受用,“原来这世上也有让你无可奈何的事情?”
“……这里是她家,所有人都为她的生辰而来,我还能做什么,不过是自讨没趣而已。”苏洛扁扁嘴,不太甘心的嘀咕了一句,随即又摇了摇头,让自己忘掉刚才发生的不愉快,“不说这个了,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你了,最近过的如何?”
叶昀是千叶山庄的二少爷,有一个身为庄主且十分严厉的大哥,上一次偷偷溜出山庄跟着苏洛他们去捣了一处匪窝,被叶家大哥知道后气的不轻,罚了两个月的禁闭,不久前才给放出来,又马不停蹄的被塞到了云湖堡,代替他那个不喜欢出门的大哥来参加盟主千金的及笄之礼。
听苏洛这么一问,叶昀立刻苦下了脸,“还能怎么样,呆在山庄里哪儿也不能去,都快闲出鸟来了;倒是天天被大哥逼着练剑,剑法精进了不少。”
“哦?”苏洛一听,来了兴趣,叶家的七寒剑法享誉江湖,剑招华丽中暗藏杀机,非常难对付,然而越难对付的武功越能引起苏洛的兴趣,“那待会儿跟我过两招试试?”
“不去。”叶昀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苏洛的武功强的跟怪物似的,整个云湖盟大概也就只有萧云压的住她。叶昀刚认识她的时候见是个女子便掉以轻心,结果被苏洛狠狠吊打了一顿,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天,这事儿至今都还被人拿出来当笑柄,简直算得上是叶二公子一生的耻辱。那之后叶昀在各种场合下以各种方式挑战苏洛想要掰回一局,却无一例外都以被吊打结束,一来二去两人倒是生出了一些奇妙的友谊,慢慢变成了如今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
强行拖拽叶昀比武无果,苏洛无趣的啧了一声,才这一会儿功夫叶昀又被不少江湖侠士逮住,凑过来各种寒暄。千叶山庄作为组成云湖盟的五大门派之一,又有七寒剑法名震天下,在江湖上受尽追捧,加上叶庄主生性清冷不喜抛头露面,平时根本接触不上,这次借由盟主千金及笄之礼天下群豪汇聚云湖堡,身为千叶山庄二少爷的叶昀自然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没一会儿就被挤到了人群中间苏洛看不到的地方。
苏洛耸了耸肩,很没义气的将叶昀丢在了寒暄的人群中,自己偷偷溜了出去。若不亮出手中那柄绯刃,周围人大概也猜不到她一个小姑娘会是云湖盟年轻一代少有的高手之一,南庭之主萧云最得力的的搭档。苏洛不像叶昀跟萧云那样背后有世家需要支撑,免不了要跟各路人马打交道,她的手中就只有一柄绯刃,做任何事都可以凭着自己的喜好来,自由自在,无牵无挂。
叶昀被热情的人群围着出不来,萧云又被任青澜拽的不见人影,苏洛在中庭晃了一圈都没在遇到熟人,百无聊赖的向着云湖堡更里面的地方走去。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的进入云湖堡的内部。云湖盟在江湖上的分支点很多,比较出名的四处被人称为‘东门’‘南庭’‘北堂’‘西户’,分布在苏淮之地的四个方向,通常由就近的同盟门派负责管理;而云湖堡虽然被称为云湖盟的总部,却更多偏向于盟主任千行的私人住处,若无要紧事项盟中之人不可随意进出。
萧云跟苏洛自加入云湖盟后就主要在南庭活动,两年前萧云更是成为了南庭之主,连住处都搬到了南庭那边,来云湖堡的时候就更少了。最近一次过来还是因为三个月前的那场凶案,也就只是在盟主的书房里站了一会儿就马不停蹄的赶着去查案了。
这会儿难得有机会好好欣赏一下这号称云湖盟总部的地方,苏洛倒是逛的得趣,云湖堡内面积宽广,前庭跟中庭都是用来接待客人的地方,装饰风格显得磅礴大气,苏洛慢慢向前走着,越过某个嵌在白墙上的圆形拱门后,苏洛眼前豁然开朗,不同于前庭与中庭肃穆的气氛,这里温馨而雅致,一处小花园坐落在院子中央,饶是深秋也鸟语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苏洛在小花园中逛了许久,又好奇的绕着周围的房间看了一会儿,等到她觉得肚子饿差不多是时候回去吃饭的时候,她已经迷路到一个自己完全找不到方位的地方了。
“…………”苏洛此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又在附近转了许久,结果越转越晕,连先前那个小花园都找不到了。她想找人问问地方,可惜这么久了她连个侍女都没遇到,最终苏洛被逼无奈,随便找了间房推门进去,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人能让她问个路。
“冒昧打扰一下——”苏洛一边推门一边喊了一句,却没有听到回答。她走进房间中左右看了看,确定真的没人在后,失望的叹了口气。
……不知道回去还能不能赶上晚宴开始,要是被叶昀跟萧云知道她因为迷路而找不到地方的话,一定会被笑死的。
苏洛原打算就这么退出房间,然而抬头四顾时却愣了一下,硬生生有些迈不开步子。
这是一间非常典型的,妙龄女子的闺房。看得出房间的主人是个备受宠爱的大家闺秀,房间中弥散着女儿家特有的甜蜜香味,床头挂着一袭又一袭的淡青色流苏,与被套上的云罗锦缎交相辉映;竹窗前是一方小巧的书桌,桌上摆着一张微黄的素绢,旁边放着一枚端砚,笔架上悬着几支毛笔;窗边的大瓷瓶中插了一株娇艳欲滴的鸢黛,应该是从苏洛刚刚路过的那个小花园中现采下来的;转过头去是一方闺中女儿都有的梳妆台,红木上精细的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上面放着一面菱花铜镜跟大红旗雕青莲的首饰盒,还有一排精巧的小瓷盒子,都是苏洛没怎么见过的上好胭脂水粉。
苏洛看着这房间中温馨而精巧的布置,心中好奇又羡慕。她自小跟着师父在山中清修,出师后下山历练遇上了萧云,整日里过的都是些打打杀杀居无定所的江湖日子,从未有过这样一个属于女儿家的房间。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那方梳妆台前,看着打磨光滑的铜镜上出现了自己的身影,镜中眼神明亮的绯衣女子随着自己的动作侧头轻笑,看上去熟悉又陌生。
她都有些想不起来,上一次在这样光滑精致的铜镜之中看到自己是什么时候了。
正当苏洛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出神之际,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门外响了起来,苏洛一惊,回头便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淡青色身影推门走了进来,不是任青澜又是谁?
双方猝不及防的打了个照面,未等任青澜惊呼出声,苏洛已经条件反射的给了她一记手刀,让盟主千金干净利落的晕了过去。
☆、第4章 无谓正邪
接住任青澜软绵绵晕过去的身体,苏洛将她抱到了床上放好,站在一旁犯起愁来。
………………在大脑思考之前她的身体就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了,现在该怎么办才好?谁能告诉她为何任青澜会毫无预兆的出现在这里?难道这间房其实是她的闺房?
想到这里苏洛一惊,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从床上淡青色的流苏跟首饰盒里喜好的款式来看,这间房的确应该是任大小姐的闺房没错…………所以她是在无意间迷路到了任青澜的房间,还魔怔了站了半天都没走么?
真是冤家路窄啊!苏洛感概了一句,并没有发现自己把成语用错了地方,她在房间中烦恼的来回踱步,越想越觉得抓狂,等任青澜醒了她该怎么解释?任大小姐千万别误会,我只是散个步不小心路过你的房间而已?
…………连她自己都不会信好吗,虽然这的确是事实没错。
再说她跟任青澜还处在一个如此微妙的关系中,苏洛想了半天也找不出合适的解决办法,只觉得头发都被愁掉了几根。她低头看了看晕在床上毫无防备的任青澜,眉头动了动,最终自暴自弃地摇了摇头,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铁定是要被误会的命,那就做的更彻底一些吧!
苏洛眼睛转了个圈儿,盯上了书桌上那一方端砚。她贼贼的笑了一声,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研了一些墨,而后取下毛笔蘸了许多,在任青澜那张娇俏可爱的脸蛋儿上画了一只四仰八叉的大乌龟。
画完之后苏洛放下笔,打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点了点头。虽然是临时起意,但她明显对自己的画作很满意,欢快的拍了拍手,而后蹑手蹑脚的退出了任青澜的房间,临走前还小心翼翼的关上了房门,一边关一边偷着乐,颇有些做了坏事的小得意。
“阿洛?”
正当苏洛从房间中出来之际,一个诧异的声音响了起来,吓的她差点惊叫出声,回头一看是萧云,顿时又松了口气。
“差点吓死我了萧云。”苏洛走过去,一边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你怎么在这里?”
“青澜说要换身衣服让我等她,等了这许久不见人,我过来看看。”萧云解释道,低头看了看苏洛嘴角的微笑跟手上还没干的墨迹,挑了挑眉,“你去青澜的房间做什么?”
“嘘——”苏洛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神神秘秘的将萧云拉到一边,“说来话长,不过总结一下就是我不小心误入了她的房间又恰巧被她看到,所以干脆打晕她顺手画了只乌龟在脸上。”
“你打晕了她,还在她脸上乱画些东西?”萧云越听越皱起了眉头,而苏洛还未察觉,依旧跟好友分享她的恶作剧是多么有趣多么出气。
“简直胡闹!”萧云一声低喝打断了苏洛的滔滔不绝,“晚宴之时青澜必须到场,你在她脸上乱画让她待会儿怎么办?你的手劲这么重,万一到时间她醒不过来又怎么办?盟主借此次机会广邀群雄商讨凶案之事,青澜她既是晚宴主角,也是第一场凶案的目击证人,她对这次集会有多重要你明白吗,阿洛?”
“…………”苏洛被萧云这突如其来的训斥给喝的愣住了,张了张嘴半天没能发出声音来。在她的心中萧云一直是最默契最信任的搭档,是可以做了坏事一起分享一起承担的对象,她毫不怀疑萧云听说这件事后会无伤大雅的损她几句,说不定还会评价一下她画在任青澜脸上的那只乌龟像不像,而后想办法把这件事揭过去,毕竟相同的事他们之前干过不少。
然而萧云竟然会为了这样一个恶作剧而义正词严的训斥她,苏洛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几乎是相遇以来萧云口气最严厉的训斥,更多的时候他们都彼此心意相通,无须多言就明白对方的意思,很少会有爆发口角的时候,更别提这样单方面的训斥。
苏洛咬了咬唇,各种情绪在心中交杂酝酿,最终窜出一股邪火,烧的她气恼又愤怒。似乎每次遇到跟任青澜有关的事她跟萧云都会失去往日里那种信任与默契,难道萧云他对真的任青澜有些不一样的感情?
一想到这里,苏洛只觉得胸中那股火烧的更旺,她一生气说话就有些不过脑子,当即反驳了回去,“她有多重要?一个看到死尸只记得尖叫的大小姐?”
“青澜她涉世未深,第一次见到那样可怖的尸体被惊吓也是情有可原。”萧云皱了皱眉,似乎也不太明白苏洛为何会生气,“不管怎样这次都是你做的太过了,阿洛。等青澜醒来之后跟她道歉。”
“呵,我做的太过了?”萧云越是一面倒的帮着任青澜说话,苏洛心中那股火就烧的越旺,“只是在她脸上画了些东西,待她醒来打盆水好好洗一洗就行,你用得着搬出凶案跟云湖盟的集会来压我吗,萧云?如果我做的算过分,那让我独自潜伏进七星连环坞,最后手刃贪狼的你岂非能算得上是十恶不赦?”
萧云眉头一动,似乎没想到苏洛会突然提起这一茬,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你果然还在介意贪狼的事,阿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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