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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里的吹来的海风比平日多了更为浓郁的腥气,还有弥漫在方圆几里的尸臭腐味。

先前斗志昂然的士兵和奇士横尸遍野,没有人敢过来为他们收尸,同样也没有人敢鼓起勇气来到东海,万金的吸引再大,却远不如性命重要。

妖龙这几日吃得饱,钻入东海不见踪影。

云容来得不是时候,她望着头顶的阴云,身后的小道士却突然发现了什么,指着尸山中某一处破了音:“观、观主——”

她跟随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尸堆之上,缓缓站起一人,那是一名少年,未着一褛,此刻正面无表情地朝他们望来。

不用近看,他泛着青色的皮肤都不似真人。

小道士却还在为对方没有穿衣服而羞耻地脸红,他刚想从自己的包袱里掏出自己的道袍递给他,却被观主一把拽住了。

“别过去。”

那张同酆郸长相一样的少年就这么跳下尸山,一步一步朝仅剩的活人走来。

他的速度很快,小道士很明显也察觉到了不对,被云容拉在身后躲藏着,而在此刻,同她一般身高的瘦削少年却不懂躲避地直面迎来,伴着浑身浓郁至极的鬼气,被云容猛然抽-出的道袍——

从头盖住,包了起来。

辛云容无力扶额,穿回前世遇到夫君的第一日,他在海边面无表情地遛.鸟。

在小道士的大力拖拽下,他们寻到附近的一处破庙中,准备接下来的打算。

小道士是偷偷跟在观主身后来的,许是他是被捡回观中长大的孩子,对辛镜格外依恋,尤其是她出门前已安排好下一任观主的人选后,小道士愈发不放心。

云容一扭头就瞥见和孟鸿卓相同脸庞的小道士,忍不住叹了口气,冤家路窄,还真没说错。

孟元,也就是小道士,从云容嘴里得知酆郸身份的时候,利索地用法绳将酆郸捆在掉漆的红柱子上后,从烧好的壶中舀出一碗汤递给了她。

“观主,我们……”孟元皱起眉头的时候和孟鸿卓简直一模一样,不过如今他过于青涩,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反倒透出几分故作老成,特别是反应过来自己要说的话会被身后的酆郸听见,急忙压低了声音,用手指指着酆郸的方向,问她怎么办。

云容已经跟随着早已流逝在时间里的回忆做出相同的反应:“虽是鬼物,好好教导,许能减少一些杀戮。”

当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被捆在那的少年动了动漆黑的眼珠,似是感受到了从云容身上传达出来的善意。

他能听到每一个字,但不懂意思。

夜里云容守夜,她没时间将孟元送回去,只能暂且让他跟着,不过——

她转头看向了酆郸。

他依旧一言不发,身上裹着的是孟元胡乱给他穿上的道袍,系带打着死结,或许是他感受到不舒服挣扎了一番,衣领从他的肩膀上滑落了一部分,露出少年线条流畅的肩颈和冷玉般的肌肤。

但他毫无羞耻感,一个刚出生的鬼物,对人类那些过多的情感是毫不知情的。

还需慢慢教。

云容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样的酆郸同她初识的样子全然不同。

但相比之下,她也想更多的认识酆郸从前的生活,她无法阻止以前发生的事情,但在其他时间却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就像现在——

她起身走了过去,站在少年面前,因担心他听不懂干脆一个字一个字地对他说:“我松开你,但是不能跑。”

少年没有回话,他不懂得意思,微歪着脑袋跟着她念了一遍:“我松开你,但是不能跑。”

声音干巴巴的,不含一点感情。

云容解开法绳,当她将绑在他身上的绳索拉松了些,同时让他看自己的口型:“松——开。”

酆郸从法绳里抽-出一只手臂,似乎懂了一点意思:“松开。”

云容夸奖地拍拍他的脑袋,脸上不由得多出几分笑容:“做得很好。”

这句话他听出了一点意思,酆郸也跟着笑,只不过因为是学着云容脸上的笑,显得非常僵硬。

云容将法绳收拢在袖中,酆郸站在她旁边时朝着庙的大门望了一眼,似乎想出去,但在看到云容的时候又有些犹豫。

她是酆郸看到的第一个人。

云容下意识地转过身替他整理好衣领,又解开系带重新替他绑好,他的长发就这么披在脑后,露出一张雌雄莫辨的漂亮脸蛋,薄唇是红的,眼珠是极致的黑,像极了山上的勾人魂魄的艳鬼。

“吾名辛镜,”云容指着自己的脸慢慢告诉他,“辛镜。”

说完捡起一根烧了一截的木棍在地上写了出来,她差点说成了辛云容,所幸又改了过来。

上辈子的事情,还是别被她给篡改了。

少年聪慧地也取了一根木棍,他第一回 穿衣服没个正形,一直往下掉,云容看他不停地抓着袖子,干脆端起他的手,细心地替他将袖子叠上去,落在肘弯处。

他就像一个木偶,任由云容捣鼓着,听到云容让他抓住袖摆,又听话地用左手捉住,另一只手握成爪,学着她写出了辛镜的名字。

他写出来的样子和云容写的没什么区别,连笔画的长度都是一样的。

心头一动,云容又写下辛云容三个字给他瞧,但酆郸又想跟着写的时候被她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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