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方便的话,那我端着吧,”他声音很轻,但又不容拒绝,辛云容碰了一下碗被烫的缩回了指尖,酆郸似是不悦,声音却依旧柔缓,“你别碰,碗很烫。”
明明说的话很正常,辛云容却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莫名感到窘迫,她右手还拿着酆郸刚刚递给她的筷子,挺直的腰也软塌了下来,一时间夹也不是,不夹也不是。
女伶唱了那么多场戏,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们看着门口神色迥异的两人,挨在一起打趣着,说起悄悄话。
朱绿颇为暧昧地打量着两人,在一旁开腔:“辛道长,你就将就一下吧,左右也不碍事。”
圆脸姑娘也附和:“可不是,再不吃酆公子的手真的要烫红了。”
被她们一言两语地劝说,辛云容也跟着紧张起来,真的凑过去看酆郸的手是否被烫伤,酆郸也配合地换了只手端着,给她看了自己的手指和掌心,没有一丝泛红,反而像他腰间挂着的玉珏,冷白漂亮。
辛云容这才松了口气。
不再犹豫,她就着他端着的面碗,夹了面往嘴里送。
第一口刚放入嘴中,酆郸就看到小娘子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疑心是自己做的味道不对,将碗收了回来,“不好吃就不吃了……”
“不是,”辛云容嘴里塞着面脸颊鼓鼓,见他要往厨房走连忙拉住了他的袖子,“好吃的。”
酆郸顿了一下,蹙眉回头看她:“不好吃不必勉强。”
“真的好吃,”辛云容急得手都比划了起来,将嘴里的面快速咽下去,唇瓣潋滟,她眼巴巴地望着那碗面,“我喜欢吃。”
酆郸见她不是真的勉强,才将碗又端到了她的面前。
辛云容夹起煎蛋咬了一口,她垂下眼睫专心吃面,吃到一半眼泪都掉进碗里去了,依旧埋头苦吃。
朱绿在一旁看着不敢说话,这面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她也搞不清楚了。
当她吃完了面,满脸都是泪,鼻子是红的,看着可怜兮兮的。酆郸收回碗的同时,向她的右手伸去。
小娘子哭得悄无声息,将手中的筷子递给了他。手腕一紧,她吓得筷子掉了下去,也来不及捡,酆郸什么也不说,捉住她的手往外走去。
她不知道酆郸带她去哪,但她也知道自己满脸泪水狼狈不堪,只好低着头被他拉着走,等他将碗放回厨房,才又从厨房的水缸里舀了水浸湿帕子,随后拧干递给了她。
茹清早早地吃完了面,她望着这两人举止暧昧地在厨房里,极有眼力见地猫着腰离开,顺带还给他们带上了门。
云容也觉得不好意思,道了谢擦干了脸上的泪渍,弄脏了也不好现在还给他,只说:“下回洗干净了再还给酆公子。”
酆郸不答,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的发顶,他记得那里有一个璇儿,如今被她简单地扎了个揪,什么也瞧不见。
他漆黑的眸子和往日不同,云容望去时多了几分紧迫,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听着他问:“为何要哭?”
问完这句话,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她的脸。
她张开口,嗫嚅时还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就是,想起了我的夫君。”
酆郸失神地望着她一张一合的唇,眼神微暗,明知故问:“为何会想起你夫君?”
被问到这里,辛云容心中早有确定的答案,话到嘴边又觉得非常有歧义,她看了酆郸好几眼,若是说这面和她夫君做的味道相似,那岂不是让他以为自己在占他便宜?
她偏过头,含糊地搪塞:“……没什么。”
她不说,酆郸倒也不好逼她,他旁敲侧击:“若是你夫君来寻你,你——”
辛云容想起这几个月他一封信也不写,人间蒸发了似的,表兄的话也在耳旁回荡,她垂下眼睫,明显兴趣不高:“哪有他想走就走想回便回的道理,我虽不是世家女,也不能任由旁人欺负的。”
酆郸抿紧了唇,乌发束冠的青年沉下脸色不再多言。
话就此打止。
直至下午,俞济和才英空手而归,他们大口喝着水,眉头紧锁,并未带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江陵园之前发生的事情过于久远,附近的人早已换了好几批了,眼看着夜幕将近,经历昨夜的事之后每个人都提起了心。
众人也不困了,各自睁大了眼抱着被子窝在大厅里,无时不在期盼着白天的到来。
俞济和才英两人各自站在东西两角,一边安慰着众人:“我等早已布下阵,她这回进不来的。”
尽管如此,但她们依旧不敢入眠。
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的事情了。
俞济也给云容抱了一床被子,酆郸站在门口守着,他一偏头就能看见云容露在外头的脸蛋,她夜里散了头发,因白日里绑的时间长了,脑后的乌发微卷着,愈发显得那张脸乖巧可爱。
江陵园的其他男子睡在其他地方,以防万一,他也在另一处布了阵,只不过没人守着罢了。
符水的威力远不如阳护阵,昨日是不知晓女鬼竟是用头发控制他人,如今知晓了她的能力,房里备足了符纸烛火,就等着她来。
等了大半夜,女伶终于熬不住睡了过去,俞济让才英和酆郸去睡,今夜轮他守。
才英点头去睡了,俞济看酆郸还不动,只当他是担心自己应付不来:“酆兄尽管去睡,这里有我守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