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员外可是看到脸了?”
孟鸿卓的话仿若一盆冷水浇下,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他垂下视线,咬紧牙否认:“没看到,我喝醉酒了看不清……”
这副模样就是在撒谎。
孟鸿卓一额不戳穿他,开口问起妙音娘子的事情。
听到这个名字,林员外脑仁嗡嗡,紧闭着眼躺在床上似是精神不济。
老管家见惯了林员外的做派,转身便朝着孟鸿卓三人拱手:“老爷如今身体虚弱,道长如若想要询问其他的事还需再等些时候……”
辛云容盯着林员外背过的身影,只觉得他装腔作势,方才还喝了一大碗粥,眼睛绿的跟狼似的,哪里精神不好了。
俞济也看出了他在回避这个问题。
看来这猫腻不是一点。
林员外不说,三人也不可能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威胁他说出口。
孟鸿卓脸上看不出喜怒,和气地拱手回了礼。
“若员外想起什么,可让管家来寻我等三人,那女鬼昨日空手而归必定是怒不可遏,我等猜不出她下一步要做什么,还望员外多加注意,保重身体。”
话里话外无一不是在警示他,这女鬼不按套路出牌,届时被女鬼伤到可勿怪他们三人。
林员外背脊一僵,挥挥手让他们下去。
看样子是打算不松口,俞济并非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见棺材不掉泪,被孟鸿卓斜眼瞪了一眼。
辛云容看着院子里绽放的花朵,扭过头没什么经验地问表兄:“那我们怎么办呀?”
想着林员外总会愿意说的,但表妹却等不了太长时间:“我今晚再去寻芳阁一趟。”
周围安静了下来,孟鸿卓正疑惑着低头瞧去,却见俞济和辛云容眨着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
孟鸿卓:“……我不会带你们去的。”
辛云容拉住他的袖口甩了甩,故意掐着嗓子喊他:“好表兄……”
孟鸿卓甩掉袖子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跨过门槛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身影消失在门外。
早已习惯孟鸿卓性子的俞济安抚她:“师兄一向如此,我们下次有时间再去罢。”
两人涉世未深,只当那是喝酒看舞的地方,只要有孟鸿卓盯着的一天就绝不可能容许他们去这种地方。
当然这都是后话。
林员外见他们三个离开,才从床上爬起来,脸上还带着惧怕,一张脸都白了:“管家,你说她是不是回来找我报仇来了?可我也不是有意的,你是知道的!”
老管家看着他长大,如今垂垂老矣,岣嵝着背宽慰他:“老爷不必忧虑,有老仆在,不会有事的。”
被他这么一说,林员外握紧了老人的手,放松地吐出一口气。
“我不会有事的。”他低声呢喃。
苍穹如黛蓝绸布,颜色越酿越深,天边多了几颗星子,微闪。
换下道袍的孟鸿卓在离开前,在林夫人的房中布了阳护阵,避免和昨夜那般措手不及。
云容将铃铛还给了表兄,此物名叫法钟,道行越高便越是用处大,昨夜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孟鸿卓收起法钟,将今日刚写的符塞给了两人。
符箓对鬼怪单用没多大用处,还需念咒,此次下山匆忙没人教她这些,他只好将希望放在俞济身上:“护好你师妹。”
俞济用力点头,这种事师兄不用交待他也会做的。
在师弟师妹的目光下,孟鸿卓披着月光往宏安客栈寻去。
在同一张八仙桌位置,孟鸿卓又看见了肖公子,他径直走去,肖公子环顾四周,暧昧说道:“今日怎么不见那位小道长?”
孟鸿卓坐下的动作一顿,声音平淡:“她一女子如何能跟来这种地方。”
肖公子轻轻地笑了一下,端起茶喝了一口没说话。
“不知肖公子可认得林员外?”
肖莲齐笑意变淡,似是不愿多谈:“见过几回。”
“便是他娶了妙音娘子罢,”孟鸿卓盯着茶盏里琥珀色的茶水,“可惜未能再同她见上一面,如今不知坟头安在何处,去探望一回也是好的。”
“那你得问林泉元了。”
说完这句话,肖莲齐收拢扇面,起身往外走去。
花船已至,公子哥们茶也不喝了,个个往外跑。
上船需交一锭银子,如若要叫花娘,听一场小曲儿又是格外的价钱,在场的都是不缺钱的公子哥,要么就是富饶商人,一艘能承载百来人的花船传来女子的莺声燕语,清亮的嗓喉如黄鹂唱起浦州的小曲儿,船边挂着的红灯笼依稀能瞧见船上走动的妖娆身姿,船绳绑在岸边的木墩上,木梯一放,那一处便拥挤不堪。
孟鸿卓眼神清冷,等到人都差不多上去了才抬脚走去。
刚上船,鼻尖涌入脂粉香,他皱眉感到些许不适。
老-鸨见他是个生面孔,笑脸相迎,先是给他寻了一个小包间,送了他一壶好茶,又问他是否有喜欢的姑娘类型,她现在就可以替他安排。
孟鸿卓放下一锭银子,敛眸淡声:“不要新人,不知趣。”
老-鸨得了钱立刻寻了个温柔性子的姑娘给他弹奏琵琶,弹完一曲孟鸿卓才缓缓开口:“你在这待了多少年了?”
女子名叫双妙,鹅蛋脸,身材略显丰腴,说话声音温温柔柔的:“奴家五岁便来了这里,琵琶学了有十五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