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瘴山?那里常年瘴气遍布,地势凶险,若非对那里十分熟悉,十有八九有去无回。这是他最后一张底牌。”
治山:“世子打算如何?”
冠怀生:“就按他说的办。将计就计……”
说罢瞥了眼天空,“这雨下下停停,拢共下了两月有余。大雨后再下一场大雨,部分山体便会滑坡,到时我们进攻不周山,按照他的计划,我会被埋在山下等待救援,趁此时机,他们一帮走密道逃到闽州的虫瘴山里。”
又道:“往衙门走一趟。我们要配合巫教派演一出大戏,不过山体滑坡危害多,要先交代知州与通判提前疏散山脚周围的百姓。”
*
衙门。
李知州与刘通判等候在此。
见冠怀生下马,二人上前比手把他往公堂里迎。
李刘二人是同年进士,先前是京官,投靠程家,之后新朝初立,二人主动请缨到福州卧薪尝胆,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与朝廷里应外合,一起击败巫教派。
李知州拿出一张福州堪舆图,刘通判则拿出一张虫瘴山的地形图。
仨人待在屋里,治山与衙门旁人守在门外,一脸警备。
冠怀生大喜:“原想攻虫瘴山还需费些时间,今下此图一出,后面的仗就很好打了。”
李刘二人问起冠怀生的规划。
冠怀生却意有所指,“要完成此计,还需有另一人配合。”
之后回了院里,把这事说给凝珑听。
行军调度方面的事凝珑自然不如冠怀生懂,可见他现在支支吾吾,始终不说那需配合的另一人是谁,自己心里就有些急了。
“到底是谁?你倒是说呀。”
冠怀生勾唇轻笑,“你当真想知道?你可要想好,这是军机要闻,一旦听了,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往后同生共死,千万做不得逃兵。”
他越是这样说,凝珑心里便越是痒。
窥见冠怀生的笑意愈来愈深,凝珑心里一惊,伸手惊讶地指着自己:“你说这人,该不会是我吧。”
“正是。”冠怀生摊开地形图,指着图上虫瘴山的地标,“山体滑坡时,你需跟着我去小周山捉拿凝理。之后你我二人被埋,他趁机逃到虫瘴山。他对外宣称假死,而我受伤无力自保,他会趁机把你带走,之后……”
“之后我去虫瘴山,你被部下救出。我待在山里尽力通风报信,你休整后带精兵踏平虫瘴山,将我救出?”凝珑打断他的话,把他未说完的话补全。
冠怀生满意地点点头,眼里不掩对她的欣赏,“正是。”
“中间的细节呢?我先前对凝理百般嫌弃,如今却会跟他去山里躲避,他会不会怀疑?”
“所以你我得演一出戏?”
“演什么?”
“滑坡遇险,你见识到我的丑恶嘴脸,对我大失所望,你我决裂。之后凝理来寻,你冷心出走。凝理看似心思缜密,实则刚愎自负,届时你我演出真情实感,瞒过他便不算难。”
凝珑吃惊地睁大双眼:“丑恶嘴脸?具体指什么?再说到了虫瘴山后,我该如何与你取得联系?”
冠怀生长臂一挥,下刻她就窝倒在他的怀里。冠怀生怜爱地捏了捏凝珑的指腹,轻声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嘛。再说,计划不能想得太细。变化太多,心里有个大概方向就行。”
他把脑袋搁在她的肩头蹭了蹭,“大计能不能成,届时就靠你了。”
这话叫凝珑听得蓦地升起一股使命感,她满不在意地“哼”了声,“你可不要小瞧我。”
冠怀生知道她愿意相助,相当感激。他的感激没憋在心里,而是落实到具体的行动上。
其实他一直都清楚,床帐里的事凝珑一向很给他面子。她不舒服时会装作舒服,不好扫兴。他知道她嘴硬心软,其实她相当纵容他。
所以今晚他用嘴巴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她的每一根发丝都舒坦地散落着,她的脚趾蜷起又松下,把一层床褥搅出一圈又一圈的褶纹。
家国大事虽匹夫有责,但不是所有人都必须把脑袋悬在裤腰上去正面拼命。
冠怀生想,倘若二人不曾成婚,她其实能一直做无忧无虑的贵女,而不是像如今这样,跟着他到处奔波。
其实她已经享受到了最好的,可爱是时常感到亏欠,他突然感到很对不起她。
这样一想,竟落了几滴泪,滴在甬./道里,凉凉的。
凝珑惊讶地“呀”了声,赶忙坐起来,“你别不是想窒息了吧?”
冠怀生赶忙抹了泪,“没有,你的腿就放在两边,没夹住。”
这几滴莫名其妙的泪让她花里胡哨的心思戛然而止,“你……是不是压力有些大?”
他漱了漱口,坐到她旁边,俩人盖好被褥开始聊天。
“也不是。”他低声道,“你跟着我,受委屈了。”
凝珑摸不着头脑,“听不懂你想说什么。”
他干脆翻过身,俩人大眼瞪小眼。
他问:“嫁给我,你有没有后悔?”
凝珑一怔,随后肯定回:“不后悔,从不后悔。”
她道:“这世间从没有绝对正面的选择,任何一个岔路口都有风险。贵胄世家的少爷贵女,生来享受荣华富贵,代价是什么呢?是不由自主的婚姻,像玩具一样被到处传递。就比如你,你是世子,可必要时你必须在前线冲锋,活不活得下去都是未知。我们能选择的本就不多,所以但凡能由我自己选择的,我从不后悔。”
她问冠怀生:“这出戏,你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