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回嘴里没说什么,沉默片刻,却很听话地替秦肃捏起了后腰,以舒缓不适。
捏着捏着,左手忽被一片温热包裹,是对方握住了他的手。
他停下来,便听得对方声音柔和地道:“回儿,别再与为师置气了,可好?”
方回呼吸一滞,随即淡淡地否认:“没有,我并未置气,是你想多了。”
秦肃轻轻哼笑一声,睁开了眸子,转头斜睨着方回,眸光温润柔和,语气也是宠溺纵容的:“好,你并未置气,是为师想多了。”
第34章是
方回眸色沉沉,却一如既往,什么也没说。
可在秦肃这里,沉默就代表默认。
他顺势靠进方回怀里,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方回身上,方回还是一动也不动。
既然如此,秦肃便在方回怀里调整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闭了眸子假寐。
许是真的累狠了,没过多久竟真的睡了过去。
秦肃这边睡着了,方回却半点睡意也无。
如今这样,他能怎么办,说过的那句“负责任”还言犹在耳,难道转眼就翻脸不认人,在这种时候直接把人推开?
不能如此,便只能任由对方一步步“攻占”属于他自己的领地。
论起静心凝神,方回其实比谁都坐得住,事已至此,他也就顺其自然了。
怀里的人呼吸逐渐平稳,胸膛微微起伏,明显已经进入熟睡状态,方回是正人君子,不会趁人之危,便是眼神,也一直直视着远方,没有半分落在秦肃身上。
周边万籁俱寂,薄薄的雪层之下,已经隐隐显露出枯黄的草皮,万物复苏的新春近在眼前。
忽的一阵凉风吹来,抖落了枝头薄雪,赤条条一根斑驳枝桠不剩半点遮掩。
随着薄雪掉落,方回顿觉一阵凉意,与此同时,亦察觉到怀中人微微颤了颤。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却见秦肃唇色泛白、眉心微皱,一副即便在睡梦中还是不大舒服的模样。
眸光从对方面庞,游移到腰间那无可忽视的隆起,微微顿了顿,又从那隆起,游移到先前被脱在一旁的雪兽皮披风。
方回无声地叹了口气,手臂以不惊扰到秦肃的方式弯曲,轻轻拾起那披风,抖落开,又小心翼翼地盖在秦肃身上。
又宽又长的雪色披风将怀中人整个儿地笼在其中,抚平了他眉眼间的不适,连原本抿着的唇角都仿佛勾起了些。
此时的秦肃,虽然像个孩子一样蜷在披风和方回的怀抱中间,但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极了,不是平日里最常见的那种刻意为之的亲和温雅,而是真正的、由内而外的平和。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方回一时挪不开视线,他甚至并没有意识到,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以后,自己的目光竟然还能有那么一刻,会被此人吸引住。
不过方回到底是方回,他很快就脱离了这种状态,眸光亦重新望向远方,一动不动,仿佛一座精雕细琢的塑像,静静地看着日落月升,无悲无喜,只待岁时轮转。
转眼又是一个黎明,赤红的霞光五色流转,洒遍整个山谷,怀中人一成不变的平稳呼吸忽然急促了几分,而后,便觉怀里一空。
方回将目光移回秦肃身上,淡淡地道:“你醒了。”干巴巴的语气,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秦肃却看了看肩头的披风,又瞥瞥方回的状态,含笑的眸子泛着光,眸底仿佛盛了漫天的朝霞,他惊喜地道:“回儿可是抱了为师一夜?”
方回轻轻颔首,面色淡淡,不见任何异常,与秦肃又惊又喜的情绪形成鲜明对比。
不过秦肃在方回面前,已经唱惯了独角戏,哪怕对方不回应自己,他也能泰然处之,甚至主动去靠近对方。
此时,晨光里依然透着几分凉意,他将肩头的雪色披风拢紧了些,轻轻地靠在了方回肩头,他笃定了对方纵然没有回应,也不会推拒。
事实果如他所料,方回确实没有推拒,只是再度将目光转回愈发明亮的朝霞上头,可是不知怎的,望着朝霞,他突然想到身边人方才的眸光,那颜色,仿佛是和朝霞一样亮的。
下意识地想要对比一下,微微侧了头,却猝不及防地再度撞入那满目的璀璨,万丈光芒中,清清楚楚地倒映出了他自己的影子。
便在这时,那人执了他的手,轻轻贴在隆起的腰腹间,柔和了嗓音问道:“回儿,若有那一日,为师当真为你生下了他来,你待如何?”
原以为方回不会回答,可这次,方回却经过深思熟虑以后,给出了他的答案:“收为弟子,和小蝉做伴。”
在他心里,从小养大的徒弟无疑是最值得信任的人,而他自己,既然走上了这一条道途,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成功便成仁!
他非常清楚,随着修为的加深,自己最终会变成什么样,而那样的自己,他不敢保证能不能善待这个孩子。
所以在他看来,在自己还能看顾的时候便看顾几分,等到看顾不了了,交托给方小蝉才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亲生父亲聂明渊,与他同是化神,在他无法看顾孩子的时候,这位或许也已经无法看顾了。
方回从始至终都没有考虑过让这孩子留在秦肃身边,把幼子放在一个曾经恨之欲死的亲长身边,罔顾他的性命,那才是最不负责任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