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的酒因被他倒得过满,溢出来流到了桌下,浸成一滩,酒光倒映着殿内的悬挂的纱幔。
起央追的目光从梁怀砚身上挪到他身旁的新妇身上。看不清什么脸面,只是低眉顺目,一副不敢多话的规矩样子。
倒叫他,想起来一抹娇怯怯的身影。
他在心里叹气惋惜,只可惜没见到那小流莺的模样。
起央追吃多了酒,他完全没意识到自个的停留在梁怀砚新妇身上的目光过长。
新妇是通政使司季老的独女,季玫烟,她出阁没多久,从前身体不好养在闺中,少进宫接触生人,也是头回参加的皇宫宴饮。
听说今儿个要接见西域来的使臣,心里本就揣揣悬着,生怕在穿衣讲话上出一丝错。
来了之后也不敢多处打量,只低头吃些面前的东西。
谁知道对面投过来的目光是如此的强烈,盯得人坐立难安,令她难以无法装作不知,对面端坐的是谁,她心知肚明,怕落与人不好的口舌,只好在桌下瞧瞧扯了扯旁边的梁怀砚。
梁怀砚收了与旁人说话的官腔,偏身过去,温言细语小声问道。
玫烟,怎么了?
季玫烟闻到他身上传来混合着龙涎香的淡淡酒味,心定了些,便开口和他解释。
听完后,梁怀砚坐直了身子,目光径直投向对面,无声暗示对方收敛,更在桌下握住了季玫烟的手,加以抚慰。
季玫烟被他护得心口甜蜜,脸红了些。
黎美人瞧见这一幕,攥紧了给宣武帝倒酒的盏杯把沿。
起央追想得入迷,梁怀砚投过来的目光他没接收到,还顾着幻想。
梁怀惔惯如往常邪笑着,满了一杯酒,搁塞到他的手里。
我那大哥不过表面文弱,他在官场的手段丝毫不逊色于你在沙场的手段。
起央追总算回了些神,他涣散的目光慢慢有些凝聚。
梁怀惔接着给他说道。
你若是瞧上了他的新妇,私下抢了,我也无二话,权当不知道,只不过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也该收敛一些,真惹了他不快,明面对付,搅黄你在南梁想要的亲事。
我得提醒你一句,梁怀月和梁怀砚是一母所生。
起央追被人打搅,怠怠收回目光,他吃了酒,觉得被拂了面子,不满回击道。
梁怀月?哦...梁怀月...谁说我想要梁怀月了。
起央追重重搁下酒盏,宣武帝座下和这里搁得远没听到声响,倒是对面的梁怀砚听见声响,不满皱起了眉。
中间舞姬跳着,他也瞧不见这边具体的情形。
起央追打了一个酒嗝,这会他有些醉了,酒意上头,想到他堂堂西域王子,对方不过一个皇子,谁更尊贵,就差拍案对比,证明谁更强一些。
他口气张狂道。
我想要的亲事能轮得到他搅和,他梁怀砚跟我比,算个什么东西!
梁怀惔笑开了眼,附和他的话笑着接下去,舔了舔牙口。
是..他不算个东西。
没等他乐多久,起央追已然醉倒了,伏案压了一只手臂,眯上眼昏昏沉沉道。
衡之啊,你还没跟我交代,今儿个你替出头的小流莺是谁?
她戴镯子的手细腻白嫩,脸肯定生得不差。
那般玲珑娇小,胆子又小,养在掌心定然妙。
真有趣..,起央追还在想。
新上贡的酒酿的年份高,真喝多了,他的胡话显然没过脑,一串串往外蹦。
咱们...兄、兄弟一场,若是我跟你要个女人,你会不会不给?
便将她给了我吧,衡之。
给了......,他念念有词,再有别的听不清了,只乍吧嘴,快要睡过去。
梁怀惔方才的笑僵住了,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半边浸在光影里,晦暗不明。
杯中没喝完的辣酒挪到起央追睡倒的正上方的脸上,倾杯,慢慢浇了下去。
*
怀乐给傅忱抬了热水,他进隔殿的盥室洗好出来后,怀乐已经给他铺好了床,地上的狼藉也收拾干净了。
她在旁边拨弄着炭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寻来的新炭,正一块块往盆里添。
殿内比刚刚还要暖。
瞧着那黑炭上面积的灰,估摸着是她以往藏起来的。
很快他心里的答案在右下角红漆木柜底下得到印证,那里有拖拽的痕迹,一路过来都是漏掉的黑炭灰。
就像她那吃食,前次是舍不得吃的,如今又是她舍不得用的。
傅忱扯嘴角冷笑了声,扣扣搜搜的小结巴。
怀乐听到水响,脚步声,她夹炭的手一抖,连忙背过身看站直,想往傅忱面前来几步。
只是傅忱冷眼打量她上下,令她停住了脚,怀乐低下头,在原地不自在动着脚尖。
她自己打量到她的裙摆上都是黑泥点,烧炭弄脏了,手也不再干净。
反观面前的漂亮质子,他的头发虽然湿漉漉搭在肩上,眉眼却清亮,仿若阳春白雪,灼灼春柳那般夺目。
你....洗..洗好...了。
怀乐指了指傅忱在滴水的头发,又指了指床榻,我...去..去洗手..
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