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1 / 2)

齐英却还是不服气,道:“全上海都二十四过小年,你们就不能改?”

慧平道:“反正我家小姐说不改,就不改。” 齐英服气了。

但齐英还是忍不住挤兑水生:“我跟你说,你别被水生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给骗了,那小子闷坏。”

慧平听了却笑道:“你们不是好兄弟吗?尽说人坏话。”

“兄弟是好兄弟,但我不像他,鬼心思多,有一说一。”齐英一副很正义的样子,然后忍不住继续说道:“当年他被引荐到爷跟前的时候,十五岁,连个子都没长起来,只到我肩膀,那时候可不是现在,外边儿想害我们的人多了去了,我跟爷天天都担心他一晃神被人给做了。”

水生的事,在火车上慧平也听了一些,也想着水生应该是比齐英晚不少时候跟着伍世青,听着语气,晚得不只是一点儿,慧平问道:“他多大了?”

齐英想了想,说道:“二十二吧,翻过年二十三。”说完又道:“他出生好,他家以前是开茶叶铺子的,他出生的时候,铺子里还有两三个伙计,他算是少爷了,结果他三岁那年他爹去买茶的路上,被劫了,钱货都没了,还被打断了一条腿,回来的时候命都快没了,后面身体就一直不好,铺子也盘出去了。不过还是供他读了两年书,读到第三年实在是供不下去了,他还有个哥,说是只能再供一个,他又不爱读书,就让他哥继续读,他就不读了。”

【这不是不爱读书,这是孔融让梨】

齐英又接着说:“后面他家又供他哥读完初中,实在是一个都供不起了,拿最后的钱给他哥娶了个媳妇,后来日子就更不好了,他家卖了镇上的房子,回了乡下,他原本是准备去当兵的,当兵的有兵饷,不想还没去,他哥被汽车给撞死了,他爹就剩他一个儿子,死活不让他当兵了,就想让他赶紧成亲,但又没钱,于是他就娶了他嫂子,成完亲第二天他就跟着亲戚来了上海,他那个亲戚是爷下面一个听差,刚巧那个时候爷在找识字的兄弟,他亲戚就把他引荐给了爷。”

“那他有太太的。”慧平道。

齐英却摆手道:“他有鬼的太太,他来第一天就找爷借了二十块钱,让他一个老乡带回去给他家里,想着二十块钱在乡下可以过半年了,结果那个老乡压根没把钱给他爹,半年后他收到他爹托人给他带话,说他一来上海就没了音信,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他嫂子跟着一个货郎跑了。后面一年,约莫是刺激受大了,他爹先没了,接着他娘也没了。那时候爷还安慰他说,咱三个总算都一样了,没家没口,天王老子都不怕了。”

“其实他比我和爷惨,虽然他有几年好日子,但我跟爷家里人没的时候都还不怎么记事,没感觉,他是半大不大的年纪什么都没了,这种其实挺难熬的。”说到这里,齐英道:“我们俩说话,说他干嘛?”说着话从怀里摸出一条金链子,道:“我手上有些金子,前几日拿到金铺让人融了打的,说是如今最时兴的款,送给你。”

齐英也不等慧平说话,直接就将那金链子塞慧平的手里面了。

第54章

怀瑾年后就要从伍公馆搬到廖府去了, 这是廖太太决定的。

小脚的廖太太虽然确实不像杂志上所说的,对廖长柏日常严词厉色, 但也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旧式太太,待她知道了总统府的荒唐事, 气得恨不得立刻坐火车去北平找人算账。但是也不能真的去北平找人算账,伍世青能不管对错, 站在那里让她打,魏建雄和魏瑞霖可不会。

原本廖太太是觉得怀瑾年纪太小,可以再留两年, 事情摊开了,廖太太也想着夜长梦多, 如今人没找上门来, 若是找上门了, 真要将怀瑾带走, 廖长柏这个老师的身份怕是把怀瑾留不住。虽然伍世青这个流氓确实不是廖太太心里理想的丈夫人选,但他对怀瑾没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难得怀瑾自己愿意,也没什么不好。

所以廖太太做主将婚期定在了三月十六,那天是怀瑾十七岁的生日,廖长柏做证婚人,直接让怀瑾从廖府出门,就当是廖长柏做主嫁出去的,按照廖太太的说的就是“你们老师这辈子稀里糊涂的,不着五|六, 也就是学生多,混了点儿好名声,到时候若是他敢不认,让你们老师专门写文章骂他,非得骂到他抬不起头来。”

廖太太原本是想让怀瑾马上就搬到廖府去,但怀瑾与她道:“他府上就他一个人,又没别的人,过年一个人怪可怜的。”又道:“我娘刚没了的时候,我也是一个人过过年的,也是觉得难过得很,所以才去总统府,想着热闹些,不想……”

这样一说,廖太太倒是也不好反驳,想着反正怀瑾在伍公馆也住几个月了,也不差这半个月,便定了过完年,元宵节的时候搬廖府来。

伍世青肯定是不愿意怀瑾搬走的,但廖太太这个决定显而易见是好的,廖长柏愿意冒着名声受损的风险,担着责任为他和怀瑾做主,他感激不尽,自然不能有二话,好在他家大小姐心疼他,也拖了些日子,也算稍有安慰。

按照伍世青想的,总归过年这小半个月还可以与怀瑾温存一番,不想自打从廖府回来,怀瑾便再也不与他在小厅夜会了。

伍世青在小厅里左等右等等不来人,回房打电话,便听怀瑾道:“师娘与我说,还没成婚,不能与你再胡闹了。”

“我能怎么胡闹?!”不用怀瑾说,伍世青也猜到是这个由头,只是说道:“她总归不知道,不跟她说就行了。”

然而,怀瑾又道:“可是慧平知道了也会骂我的。”

“她不是回房了吗?”

“那万一她出来了呢?”

“到底你是她主子,还是她是你主子?你还怕她?”

“倒不是怕她,但我娘临终交代了,说我不如她聪明,让我听她的话。”

说到这个,怀瑾道:“当初在乡下,我说去总统府,慧平就是不同意的,我没听她的,结果闹出那许多事来,还累得她跟着我受了委屈,我便跟自己说,以后她说什么我都听。”

这般一说,伍世青无法反驳,也不好再纠缠。只是回头再见齐英,看他怎么都不爽,毕竟若是齐英能拿住慧平,那怀瑾又何必担心慧平不准他俩相会。

齐英倒是委屈,道:“哎哟,我那位姑奶奶,我真是没办法,身手厉害得很,我也不好动真格的,连个指甲尖都碰不着。”说完竟然还反过来埋怨伍世青:“我看是非得她家小姐进了门,还差不多。说到底还是您下手慢,耽误我了。”

毫无疑问的,这话一出,伍世青又将齐英揍了一顿。

腊月二十八,吕沛薇的太爷爷过九十大寿,给怀瑾下了帖子。

吕沛薇的父亲是开洋行的,大伯是如今的上海警察厅的副厅长,也算是上海有钱有脸的人家,何况人到六十古来稀,吕老太爷九十岁了,是大喜事,要大办,但凡在上海有些声望的人家,哪怕有那么一

丁点儿交情,帖子也不能漏了,不然那是不让人沾喜气,得罪人。

伍世青也收到帖子了,他是流氓头子,吕沛薇的大伯吕天轶是警察厅副厅长,自然是相熟的。

所以伍世青和怀瑾都得去赴宴。

吴妈道:“人家上一份礼恨不得去八个人,咱们府上可好,一家去俩,得上两份礼。”话一说完,却见慧平也穿戴好了,下楼,才想起慧平也是吕沛薇的同学,也是一张贴子,顿时拍了个巴掌,仿佛打牌输了千把块,道:“哎哟,这一晚上得送出去千把块。”

慧平见了吴妈的样子也是笑,说道:“要不了那许多,爷是走礼给吕厅长,是人情往来,自然给得重一些,我与小姐是重孙辈儿的帖子 ,辈分低,纯粹是过去磕头凑热闹的,意思给一些便好了。”

这么一说,吴妈方才心里舒坦一些的样子,又咬牙道:“这么些年只各种红白喜事送的礼数万块是有的,一年上头各种礼金比全府上下开销还多出数倍,回头下个月全让他们还回来。”然后又接着说道:“后边咱们三年抱俩,百天加周岁,每年办几回,那些人得了我们府上便宜的一个都跑不掉!”

这话一出,怀瑾顿时脸红透了,伍世青却是笑着道:“行,就按吴妈你说的安排。”怀瑾听了随手拿了一个本子便往他砸,嗔骂:“滚!”

然而,说是一个府上送出去三份礼也不对,按照事先约定好的,伍世青将怀瑾先送到廖府,他再自己单独一个车去吕府,怀瑾与慧平上廖长柏夫妇的车,跟着廖长柏一同去。

虽然廖长柏早前不想大肆渲染他收了弟子,但显然今时不同往日,廖长柏为吕老太爷做了一首祝寿诗,让怀瑾写下来,裱好了,给寿星磕头的时候,吕沛薇捧上去当寿礼。

吕老太爷虽然九十岁了,但除了耳朵稍微有点儿背,腿脚还好,眼睛一点儿都没花,早前廖长柏已然亲自写了一个寿字送过去了,如今再看诗上落款是廖长柏,边上一行小字“金怀瑾书”,连连道:“廖先生抬举,太客气了,已经送了一幅字了,竟然再送一副大作!”又往怀瑾看,问道:“这位金小姐是廖先生家什么人?”

吕沛薇笑着道:“怀瑾是廖先生的入门弟子,也是我同班同学,在学校里与我最好了,接着我的帖子来的,廖先生的字是廖先生给您的,这幅字是怀瑾孝敬您的,她怕自己作的诗不好,便请她老师作了诗,她执笔,还一直说怕写得不好。”

这话一出,吕老太爷自然道:“哪里写得不好,廖先生的弟子,名师出高徒,写得好得很。”这么一说,在场的宾客都是连连附和,祝贺廖长柏收了高徒,如此正是廖长柏与伍世青所愿。

早前怀瑾虽然在伍公馆住了几个月,但深入简出,并未在外边儿多走动,如今让她以廖长柏弟子的身份走到人前,虽有些掩耳盗铃,但总归也是为避免往后伍世青被按上拐带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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