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还未等姜芷歌反应过来,叶笙笳手中的樽杯便溅出了一滩酒渍。
然而,叶笙笳却笑着说道——
“迟暮,你对芷歌的关心,似乎有些过了。”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迟暮不正经地一笑,看了一眼闷怒着的叶笙笳,自顾自地斟酒,又自顾自地一饮而尽。
“姜芷歌,我们回宫,去吃烤鸭。”
叶笙笳笑着拉着姜芷歌的手,便要往回走,全然不看迟暮。
“可是,迟暮不是最喜欢吃烤鸭的吗?”
姜芷歌被拖着回头看着毫无动静背对着她的迟暮,着急地提醒着叶笙笳。
“不用管他。反正不给他吃,他也有办法弄到。”
叶笙笳这才黑着脸,一把拖过了姜芷歌,愤愤地说道“姜芷歌,你能不能不要对谁都那么好心?你能不能只关心我?”
“我善良呗……”
姜芷歌讪讪地说道,拿着一粒瓜子猥琐地磕了一下,自知有错又不肯承认地说道。
“你!”
叶笙笳气结!
他一把拉过了姜芷歌,拖着她便往门外走去,大袖一挥,怒色道“起轿!”
“喂!你轻点儿!疼!”
“再喊回宫就宠幸了你。省得整天那么多事儿。”
“这样不好吧……”
——某人窃笑。
“……你脑袋里整天在想什么……”
——某人无语。
春满园窗边,迟暮喝着闷酒看着这一幕,摇晃了一下杯中物,嘴角扯过一丝无奈的笑意,低声轻道到“原来,真的有很多的真心话,是以玩笑的形式,说出来的。”
“这酒,真烈。”
师灵玎的小药屋处,她正在忙忙碌碌地忙着晒药材,吃力地拿着一筐一筐的药材,颇为幽怨地看了一眼在洋槐树下自顾自饮着酒的荒芜,叹了口气地说道“荒芜大公子,你不帮忙晒药材也就算了,一个人坐在这儿喝闷酒,都快把我的酒喝光了。”
“给你买。”
荒芜低头放下杯子,不带感情地说道。
“随便喝,随便喝。”
师灵玎瞥了他一眼,谄媚地说道。
“不过,你这样子喝闷酒,还是好多年前了。是有人惹到了荒芜大公子?不像啊……要是真的惹到了,还不得咔擦掉了。”
师灵玎侧着头揣摩着荒芜的心思,却怎么也想不透,像他这般不食烟火的人,怎会这般落了凡尘。
“我爱上了一个人。”
荒芜的发长垂于唇边,缓缓抬头,酒意蘸着发,难以描述的一阵醉美颓废性感。
“等等!我最近好像有点肾亏,耳朵不太好,你再讲一遍。”
师灵玎手中的药材竹筐差点摔落在地,她清醒了一下,难以置信地问道!
开什么玩笑!她就没有见过像荒芜这么痴情的人。除了那个叶笙笳。
荏苒于他的存在,到底,是什么人可以替代的?
她倒是好奇。
“但是,可惜的是,她的心上人,好像不是我。”
荒芜粲然一笑,又仰脖,一杯烈酒,入肠!
“等等,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师灵玎拍了拍手上的药渣,凑近了一步,盯着荒芜认真地问道。
“那个人……是姜芷歌。”
荒芜淡淡一笑,苦涩而微甜地说道。
那个人,是姜芷歌。
师灵玎被这句话瞬间炸开了,她感到脑袋里一阵空白,似心里某处最敏感的一个角落被击中,然后被撕扯开,令她万分的,疼。
“怎么,是她?”
师灵玎喃喃自语,眼神涣散,游离不定。
她只知道,叶笙笳已经深陷其中,却不知,荒芜陷得并不比叶笙笳浅。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百年前。那一年,叶笙笳爱上了荏苒,荒芜亦如此。
而她,始终站在圈外,仰望着童话般的爱情,始终,止于口忠于心。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她。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是她。”
荒芜显然已经醉了,他沉沦般地说着呓语一般的话,一身的酒气和仙气混在一处,在这与世隔绝的小屋子里,堕入了乱世红尘。
“荒芜,你是真的动心了。”
师灵玎拿下他的酒杯,有些不自然地提醒着荒芜。
“我知道。”
荒芜又夺回了酒杯,斟上了一杯,闷头便是一饮!
“你没救了。”
师灵玎有些生气地说道。
“我知道。”
荒芜面无表情,空望着酒杯。
“那你知道,姜芷歌的气息和荏苒的气息是完全相反的吗?她们是生来的克星!你明白吗!?”
师灵玎实在难以忍住,冲动地便朝着荒芜怒吼道!
“你……说什么?”
荒芜终于有些清醒地抬头,清澈的眼眸盯着师灵玎,皱眉问道。
“也瞒不了你了。”
师灵玎见事已至此,便亦抓起酒杯饮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壮着胆说道——
“在深崖底之时,我无意中探过姜芷歌的气息,发现她的气息宏大似海,属极阳之气。而当年,荏苒的脉息,却是极阴之气息。再加上,五彩串珠对她毫无反噬的作用,便可以推断出,若她在,荏苒,断无再回来的可能。”
“你明白吗?荒芜?”
师灵玎眼中的难过和克制一览无遗,她望着荒芜,话语是极力克制的激动。
“她在,荏苒便再也不能回来……是吗?”
荒芜紧紧握着酒杯,低着头,眼中亦是复杂无比的情绪,脸色沉凝得吓人。
“至少,依照常理来讲,没有其他的可能。”
师灵玎叹息,低头亦说道。
“灵玎,倘若两个只能留一个,你会留姜芷歌,还是荏苒。”
荒芜握着酒杯的力量更大了,已然感觉到酒杯中的酒,在轻微的摇晃。
“若是我,选荏苒。”
师灵玎犹豫了一下,沉思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若是我告诉你。我选姜芷歌。你会觉得我薄情吗?”
荒芜低头,杯中的酒,剧烈地摇晃,溅出杯中!
“会。”
师灵玎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便薄情吧。”
荒芜缓缓抬头,清澈的眼坚定地望向了师灵玎,不带丝毫动摇地说道。
他手中的酒杯,亦在此刻,被他“咔擦——”一声捏碎成了粉末。
而那醇香的酒,亦从他的指尖流落,无地安放的,一片浓郁的,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