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事后自然察觉到不对劲,这几个月以来一直暗中查探此事,果然背后是有问题的。
周令仪的面色忽然轻松起来,这么多日了,难得露出一抹笑意来。
“你方才不是说我周家盛极而衰么,你迟早也是如此。如何,被锁在宫中滋味怎么样?早便听说江家姑娘娇俏玲珑,姿色倾城,这样的人,我可不忍心流落民间。”她眸色一转,看到江初霁正冷然看着她。心中犹略唏嘘一声,这才进宫几个月,性子竟转变这么快。
说罢看她不出声,犹自轻叹,侧身从一旁妆奁中取出一个荷包,握在手中径自欣赏起来。
上头倒不似寻常女儿家爱秀的百花,而是一小幅山水画,寥寥几线自成意境。然而荷包却是朱红色,上等的布料一针一线细密得很,荷包背面仅仅绣了两个字“晚晴”。荷包里面装的东西鼓鼓囊囊,打开一看,春日梨花,夏日蔷薇,秋日寒菊,冬日的红梅,四季齐全。
另有一张纸条,裁了薛涛笺,上写,晚照山河寂,晴回落日红。
江初霁瞬间面色大变,要上手去夺,而周令仪却早有准备,将荷包先紧握手中,随即笑道:“红衣虽迟,仍盼岁岁长相伴。可是此意?”
第143章 失手
江初霁脸色有些白。她这东西自闺中便一直贴身带的好好的, 进了宫以后一直以为没有带, 现在如何会在她手上!
“你该庆幸是在我这里, ”周令仪倒是淡然得很, “想来你的确恨我, 我我不算计你进宫, 你与那永嘉侯世子倒是门当户对, 有几分可能,这一入了宫, 可就此生都困在这里了。
江初霁心中虽然一直暗想着沈迟,却未曾有人这样直白地与她开口说过。即便是哥哥, 也只是提点了几句而已,如今被人说出来, 不觉有些脸红,到底还是小姑娘。
她恢复了些理智, 袖中的手仍旧不自觉握了握,冷声道:“三皇子与四公主是你害死的吧,还有赵婕妤腹中龙胎。赵婕妤前儿个死在了冷宫里,只听说死后每晚鬼火闪烁,皇后娘娘, 您不怕么?”
“怕?我周令仪自进宫以来就没怕过什么!鬼有什么好怕的,这宫里的人心, 可比鬼可怕多了。新入宫若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进了宫也还是绣花枕头。”周令仪嗤笑一声,不以为然。
自嫁进潜邸, 她早就没有心了。最开始夺宠,后来固宠,千方百计要孩子,有了和宁与平宁后,愈发惹人注目。她不甘心,又拉拢那些妾室,平衡好后院才敢生下秦纾。一路上阻挡之人不少,她自己上手的,借刀杀人的,手上染的血不少,素来看不起那些柔柔弱弱毫无用处的。
她又看一眼江初霁,起身走到桌前自顾自倒了一杯水,那水已是多日未换,原本天就冷,饮下一口全身透凉。
“这宫里时日可还长着呢,江氏,你还有的熬呢。陛下能在三年内就铲除周家,也能同样对你江家。”
兔死狗烹的事历代以来都不会少。
“总归如今我江家比你活的长,下一代便是如何兴衰你也看不到了。”说罢便要去夺她手中的荷包。那东西万万不能被太多人发现了,否则她于宫中也无法安然入眠。
周令仪自然不肯,这可说不定是她能出冷宫的唯一希望呢。
江初霁心中有些发急,到底在家娇养惯了,年龄又小,能镇定些已是不错。此刻周令仪一再提沈迟已经让她有些心慌,自然顾不得什么章法。周令仪躲,她便追。
然而屋内可是还有一个文卉在,外面听到了动静连忙进来,反应过来后便帮着周令仪将她制住。
江初霁情急之下拔了头上的簪子便胡乱戳一通,文卉被戳中了手,吃痛下意识松开她。原本江初霁是能走得了的,然而她还惦记着荷包,生怕被人发现,竟又一次冲了上去,簪子直对着周令仪。
周令仪微微一愣,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敢对自己下杀手,而她身体已经靠近墙壁,根本没有躲避的余地。
就在此时,门忽然被推开,外面的风裹挟着一个素衣女子,不管不顾地冲到周令仪面前,江初霁手还未来得及收回来,簪子已经刺入她的左胸。
周令仪愣了愣,看着忽然冲进来又为她挡了簪子的妹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随即反应过来忙抱住周蕊仪要倒下的身子。
“阿蕊……”泪水不禁喷薄而出。这个妹妹她一直是放在手心上宠的,眼看着从小丫头长成了大姑娘,却不想选秀居然入了宫。现在想来当时周家已经盛极,后宫有她一个中宫已经足够,可周蕊仪还是入了宫,听闻这几个月来侍寝仅有几次。按照景明帝的性子,根本不会让后宫有两个周家女子。
景明帝将妹妹选进宫,便是为了扳倒周家做准备!
她眸中流露出恨意。她自己已经困在这深宫一辈子,谁料她妹妹居然也被算计进来。若说江初霁是直接凶手,那么景明帝便是最根本的源头。
江初霁脸色惨白,万不能想到她竟失手杀死了一个人!从前知晓哥哥的手段,只觉得那坏人罪有应得,一直自以为心肠也硬起来,却不想头一回碰到这样的事,心尖还是忍不住颤抖。
她心头涌起恐惧,瞳孔微缩,在手松开簪子的那一刻便狼狈逃离,一路脚步不稳,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小跑着从小门进了永寿宫。
合瑶见她回来,连忙上前相迎,却见她一进门整个人便撑不住脚下一软倒下去。
合瑶大惊,张口便是:“来人,传……”
“别,我自己歇一会便可。”江初霁忙拉住她,心跳却已开始剧烈起伏,嘴唇发颤,目光瑟瑟。
合瑶不再说什么,只将她搀扶起来进了内室。她仍旧有些怕,惶惶然入了睡。
然而入了梦却依旧是那个令她惊恐而又满心不解的梦。
沈迟,嫁衣,哥哥,新婚……
然而这一次她仅存的那点意念令她浑身打了个冷颤。
——京城中那些对沈迟与哥哥的传言,会不会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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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公主回到府中时看到的便是沈承身负荆条跪在她房门前,果真是负荆请罪了。沈承看到她回来,心里微松了一口气,看她这气势该是陛下没有准的。
她冷笑一声,还未开口已看到沈承涩声开口道:“公主,沈承知道错了,以后绝不敢反抗公主。”说罢已垂下头,看似万分悔意,实则双目中隐含着不甘屈辱的恨意。
“你觉得我是因为你敢顶撞我,我才要与你和离?”她居高临下立在他面前,冷声道。
沈承自然知道是为什么,咬牙道:“那件事全是沈承的错,我已将仲嘉逐出府了,以后定一心一意待公主。”
长宁公主眉头一挑,目光一扫,果然没有沈达的影子。
“你将他送去哪里了?”
“团州沈家,在二弟那里。”生怕长宁公主不满意,又急急道,“已交代二弟,让他抚养,以后再不敢来烦扰公主。”
身后沈迟闻言暗自嗤笑,抚养二字足以见得沈承对沈达究竟有多娇惯。
“府中又该如何对外人说?”如今可是京城都传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