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素商不是这间教室里唯一的异乡人,过了一阵,一个身材清瘦,戴着浓郁东北风味的毡帽的少年就跑了进来。
他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在找人,最后目光定在张素商身上,面上的表情先是疑惑,接着是皱眉,还有点心疼,最后他扑了过来。
“秋璞,谢天谢地,你还是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做逃兵!”
因着还在公众场合,这少年的声音不大,而秋璞是原身的字。
张素商在脑子里翻了一下,叫出少年的名字:“静湖。”
这位蒋静湖和原身是一个中学的同学,但不同班,两人并不算熟,只是因他们是那个城市里唯四准备来俄罗斯留学的,出发前也有过书信交流,吃过一顿饭。
蒋静湖是来俄四个留学生里年纪最小的,才16岁,俄语也说的不流利,但凭着一腔热血,加上家里开着全城最好的药铺,父母、祖父祖母都支持,他是四人里来俄最积极,也最先准备好出发的。
相比之下,原身是地主家的儿子,家里还给安排了童养媳,为了来俄罗斯时,还在家里的祠堂挨了二十板子,被除了族,要不是出嫁的姐姐临行前塞了几个钱,都坚持不到圣彼得堡。
备注:就记忆里那个板子的力道,要不是原身脂肪够厚,防御力够强,张素商觉得他都坚持不到自己穿过来的时候。
“诶,是我。”蒋静湖顺势在张素商身边坐下,眼中带着心疼:“饿滴神呀,你怎么瘦成这样咧?我和伍夜明、李源他们一起过来时都辛苦得很,你自个过来,这一路肯定特不容易,这阵子你过得咋样咧?”
张素商看着他满脸关切,心中一暖,回道:“学校的宿舍不够了,教授安排我住在一位学长家中,那位学长人很好,特别照顾我,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你放心,我其实过得不错的。”
“可你瘦了这么多!”蒋静湖不信,他只要一看老同学那消失了三分之二的小肚子,就觉得他是在逞强,虽然自己也不宽裕,但蒋静湖却觉得明天要想法子多买几张饭票塞到张素商的兜里。
蒋静湖想,他还得偷偷地塞。
张素商又和蒋静湖聊了一阵,得知先过来的蒋静湖、伍夜明、李源三人都住了宿舍,蒋静湖和他都是学医的,伍夜明进了工程系,李源学了化学,而哪怕是家底最厚的蒋静湖,这会儿也找了个打扫宿舍楼的工作,想着节省一点。
这些人只要学成归国,都是比黄金更珍贵的人才啊。
张素商和人聊着聊着,就有了点心虚惭愧,他总觉得和这些真的冒着一切未知跑到异国他乡的学生,自己这点思想觉悟真是不太够。
他的最大目标只是活到九十岁,虽然听起来宏伟,但和为国拼命比起来,就显得不值一提了,张素商也考虑过,就算自己以后要帮助他人,前提也得是自身有余力。
阿列克谢对他的鼓励和安慰,应该送给这些人才是。
此时,一个头发花白的卷毛老头走了进来,他穿着绿色的棉袄,神情严肃,胡须剃得干干净净,他翻开书本,嘴里吐出一串快速的俄语。
蒋静湖还有点不适应弹舌音,他愁眉苦脸的听了一阵,拽住张素商的袖子:“秋璞,你听懂了没?”
张素商翻译道:“这位叶甫根尼教授就是我们今后几年除校长以外的最高领导,他是医学系主任,在咱们这个系说话最好使。”
蒋静湖连连点头:“原来如此,诶?你俄语很好嘛!”
张素商腼腆的回道:“我语言天赋还行。”
他穿越前从到俄罗斯参加训练,到将俄语的读写练到可以自己写小说的水平,也就只花了一年时间,平时看日漫时也不需要字幕。
听到这里,蒋静湖面露羡慕:“真好,我们的俄语都还不够流利,读写都吃力,李源来前还说想把这里的化学书都翻译成国文带回国,最近常常通宵学这边孩子们的课本。”
国内许多行业不是没有发展,但到底没有外边发达,他们就想多带些知识回去。
蒋静湖这时又一握拳:“不过没关系,学问这东西,只要下苦功夫,总能学到肚子里去。”
张素商闻言,心中一动,正要回几句,就感到后腰被不轻不重点了一下,丹尼尔在后边小声说:“你们能停了吗?教授要看过来了。”
他的语速倒不快,蒋静湖也听得懂,两人连忙住嘴,乖乖看向讲台,果然对上叶甫根尼教授那双冰冷的绿眼睛。
张素商打了个激灵,无论是什么年代的老师,他们的眼神总是那么有威慑力。
叶甫根尼缓缓说道:“现在,我开始点名,被叫到名字的就站起来,让我们认识你。”
然而等到班会开完,能让张素商把名字和脸对上的也只有丹尼尔和蒋静湖,顺带一提,国外重名率很高,加上他们这一届可能是运气问题,班上有3个谢尔盖,4个伊万,称呼他们时必须加上父称以作区分。
别说张素商,班里的其他同学们在记他们的名字时也晕了。
第7章
蒋静湖之后带着张素商把另外两人也认了认,学化学的李源是个看起来魁梧黑壮的汉子,学工程的伍夜明则是个斯文白净的青年。
说是青年,他们之中没有人超过20岁,都是年纪轻轻就远赴异国他乡求学。
人在他乡,同胞便是最亲的人,这几位对张素商的态度都很友善,言语中都是让张素商遇到了不好解决的事情就来找他们,他们怎么地也会帮忙,如果和室友处的不好,那就住他们宿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