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典型的20世纪初的建筑物,一砖一瓦都述说着陈旧和淳朴,先踩几阶积了雪的台阶,阿列克谢深吸口气,低喝一声,双手举起,姿态如大熊,对着门板就是一撞,这么撞了好几下,才终于将冻住的门撞开。
这哥们撞门的动静太大,张素商差点以为房子要被撞塌了。
屋子不大,却有个壁炉,里面积了不少煤灰,阿列克谢拿一根棍子在里面翻了几下,翻出些还燃着点点星红的煤炭,就面露高兴,又往里面添柴火。
这种煤炭和柴火一起用的方式安不安全另说,但屋子里的确温暖了起来。
屋子里有两个房间,其中一个明显是才收拾出来的,里面摆了张不大的木床,一张半人高的小桌和一把凳子,以及大大的书架,上面只躺着一本厚厚的俄文词典和几张报纸。
张素商拖着行李进屋,看到那本词典时,顿了顿,心想那位谢大哥应当人不错。
由于爸爸曾是花样滑冰运动员、舅爷爷是花滑教练,连自己也练过花滑的关系,张素商从小就接触过不少俄罗斯人,和他们处得也不错,13岁那会儿还在一位名叫瓦西里的著名教练手下经历过短训,俄语也是那时候学会的。
可惜竞技运动强者如云,技术难度更是一年比一年高,等张素商15岁的时候,五周跳都出世了,最高难度只有3a的他没能练出头,个子还蹭蹭得蹿,最后干脆退役专心读书,考入水木医学系。
他收拾好东西出了屋子,就看到阿列克谢已经摘了帽子,露出浅金色的头发,还有轮廓清晰硬朗的面庞,他一边把锅架到壁炉上,一边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是sushan吗?”
他对中文的发音并不标准,张素商纠正道:“我叫张素商,不是苏珊,不过你可以叫我秋卡。”
这是他的俄语昵称,据说是一只狮子的名字,也可以译成奇克,但念起来的发音更接近秋卡。
两人聊了聊,阿列克谢说学校里宿舍不够,新的宿舍楼还没建好,教授让一些留学生寄住在学生的家里。
阿列克谢在格勒大学学的是物理,今年20岁,不过要忽视那宽大的身板只看脸的话,张素商会以为他只有十六岁。
阿列克谢:“你学什么专业的?”
张素商:“医学,我想救人。”
阿列克谢就笑了一下,将锅里的土豆汤分了他一碗,说:“到陌生的地方学习很不容易,你能下定决心来这里,俄语也说得好,已经很了不起了,你未来的病人都会因为你此时的决定而得救。”
张素商这下确定了,这人的确是个好人。
证据就是从进屋到现在,阿列克谢没和他提过一句与钱相关的事,张素商心中十分庆幸,因为他现在真没钱。
前身与家里绝交的代价就是兜里快没钱了,其实原本还有钱,但要在这个时代完成从国内到圣彼得堡的旅程,再多的钱都能花光。
不过根据这个年代的特性,许多到外边读书的学子都得半工半读、勤工俭学。
等到深夜,张素商盘腿坐在木板,理了理“自己”的财产,书籍和纸笔墨水都有,厚衣服只有他身上那件,晚上还要当被子盖。
张素商翻着这些东西,叹了口气:“我该怎么活下去啊?”
他想家,真的,特别想,张素商是领养的孩子,生身父母不详,对养父的感情却十分深厚,滑冰是受了他们的影响,学医也是,他前十八年人生里最大的目标,也就是成为两位亲人的骄傲。
而在火车上的时候,张素商已经尝试过呕吐回家法,做梦法,祈祷各路神仙法,硬是没有成功回家,也就是说,他可能要在这个时代过一辈子也说不定,可是他很想看到自己的家人。
然而哪怕是他家里年纪最大的鹿太爷也是个四零后,也就是要16年以后,等到这具身体34岁时才会出生,他爸爸更是九零后,现在1908年出生的张素商要想见到他爸爸,就得活到90岁才行。
啊,爸爸,我该如何活到90岁去孝敬好多年后才出生的你?
张素商想,他现在连吃饭都成问题,更别提这身体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八,肯定有脂肪肝!健康也不够他撑到90岁的。
张素商愁的一晚上没睡着,天快亮时终于有了点睡意,又听见外边传来撞门的声音。
要不是知道咋回事,他险些以为这是哪来的恐怖片音效了。
第2章
门被外边的冰雪封住了,阿列克谢撞了两分钟的门,觉得外边的冰雪被他撞松了,之后才拉着门往后扯。
张素商看到他用力到脸都发红的样子,默默走过去,拽着他的手臂一起往后发力,才终于将门拉开。
阿列克谢感激的对他说:“谢谢,如果只有我一人,得折腾十多分钟才能开门。”
门一开,冷气冲得张素商整个人打了个激灵,外面白茫茫一片,不是冰就是雪,东北人张素商觉得俄罗斯这天气也是够夸张的了,高纬度地区可怕的低温啊。
他们这屋子没暖气,唯一的取暖设施是那个壁炉,为了节省煤炭和木柴也不会整晚整晚的烧,要不是他昨晚失眠,光靠盖身上那件棉大衣,大概能半夜冻醒。
阿列克谢看他冻得牙齿打颤的可怜模样,将一条旧围巾递给他:“看来你到俄罗斯之前没有好好了解过这块土地,这里的2月就是这么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