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夫人趴在棺旁早已哭得泣不成声,低喃着吴清乐的名字。
吴大麟面色凝重,见陆京易前来,浓眉皱在一起,肃重地开口:“请陆少卿务必查出是谁杀害了小女!”
陆京易躬身作揖,“吴大人,在下职责所在。”
宋枝落走上前,不想浪费时间,于是开门见山地问吴大麟,“吴大人,两日不见令爱,不觉得奇怪吗?”
吴大麟将视线转向宋枝落,面露不解,“你是?”
陆京易抢答道:“吴大人,这位就是陆祈先生。”
宋枝落感受到几道目光胶着在她身上,其中少不了宋雨若探究的目光。
她只是微微颔首,看着吴大麟讶然的表情,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这下吴大麟又傻了,“两日?”
说完,他朝灵堂内的家丁丫鬟们扫视了一圈,“秋玉,你不是说前天晚上还跟小姐说过话吗?”
人群中颤颤巍巍地走出一个小丫头,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回老爷,奴婢不敢撒谎。”
宋枝落微眯了眸,上下打量她,个子不高,模样清秀,巴掌大的小脸上全是惊怕的神色。
“可是尸体告诉我,你家小姐在两天前的下午,就去世了。”
秋玉一听,吓得直接跪在了宋枝落面前,“不……不可能啊,我明明听到小姐声音的。”
“哦?”宋枝落蹲下身子,和秋玉平视,“你说你只是听见吴小姐的声音,而没有亲眼见到她的人,是吗?”
“是……的。”
宋枝落站起身,“那好,说说当时情况。”
秋玉哆嗦一下,像在回忆,许久没有出声。
吴夫人等的不耐烦,走到秋玉身边,踹了她一脚,“你个死丫头,快说啊!”
秋玉被踢得伏在地上,双手蹭破了点皮。
宋枝落睨着吴夫人,“稍安勿躁,吴夫人。”
那四个字咬的很重,让吴夫人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
宋枝落俯身把秋玉扶起来,“说吧。”
“我前天晚上路过小姐房间时,见她房间还亮着灯,还在看书。我就提醒小姐,说她明早要去静幽寺,早点休息才好。”
宋枝落轻蹙眉毛,打断秋玉,“你没进去,怎么知道她在看书?”
“我从窗纸上的影子看的,她坐在桌前,拿着本书。”
“继续说。”
“然后小姐当时回答我,说知道了。小姐她不喜欢别人打扰她,于是我就离开了。昨天我见小姐房中没人,以为她一早就去了静幽寺,没有多想。”
宋枝落听完,转头看吴大麟,“吴大人,令爱去静幽寺做什么?”
吴大麟闻言,沉痛地叹了口气答道:“小女近来感觉身体时常不适,我们请了大夫来,却诊断不出什么疾病。后来我们无奈之下请了算命先生,被告知小女的卦象为恶。算命先生提议让她去静幽寺祈福,化解恶相。”
“可谁知道,还没到静幽寺,命就没了。真是造孽啊!”
陆京易有些唏嘘,一切应了那句老话“是祸躲不过”。
宋枝落却只是平淡地道了一句:“节哀顺变。”
她一直信奉世上从没有鬼神,作恶的不过都是人类皮囊下滋生的恶鬼。
“吴大人,能不能再把看诊的大夫请来,我有些事要问。”
吴大麟略思几秒,叫来一个家丁,沉声吩咐道:“你去把杨大夫找来,速度要快。”
“是,老爷。”
灵堂恢复短暂的安静,宋枝落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宋雨若隆起的肚子,善意地提醒道:“您还是站远些,小心尸体的阴气坏了孩子的胎气。”
宋雨若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白,她抬起头,眼睛发红地盯着宋枝落。
宋枝落视若无睹,转而对吴大麟说:“吴大人,我需要去吴小姐的房间看看。”
虽说宋枝落现在男儿身进女子闺房不太妥当,但吴清乐尸骨未寒,吴大麟不暇顾及这么多,点点头,朝丫鬟们中吩咐一声:“知雪,你带陆先生他们去清儿房间。”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鬟,怯生生地走到灵堂门面前,小声说:“各位,这边请。”
宋枝落垂眸看她,“你是专门侍奉吴小姐的?”
“是,我和秋玉都是小姐的贴身丫鬟。”
“那你家小姐死的那天,你在哪里?”
“我前几日咳嗽,小姐便让我在偏房待着,免得传染。”
宋枝落不再接话,由着知雪将他们带到吴清乐的闺房中。
上好檀木制的桌椅上精细地刻着繁复的花纹,梳妆台上摆着一面菱花铜镜,镜里倒映着不远处的紫檀架。
宋枝落折身,走到架前,目光凝在那个突兀的烛台上。
七个白玉烛座蜿蜒而下,承盘边缘镶着碧玉玛瑙,恐怕皇宫里都没有如此穷工极态的烛台。
只是当宋枝落看向最上层的承盘时,狭长的眼尾上挑,若有所思。
“这个烛台很漂亮,吴小姐应该很喜欢。”
“是,小姐特别喜欢。”秋玉从房外走进来,接过话茬,“小姐每晚睡觉时都要在这个烛台里点上熏香。小姐说,只有这样,她才睡得安稳。”
宋枝落莞尔,“挺讲究的。”
说话间,吴夫人也走了进来,看着女儿房里熟悉的布景,忍不住鼻子发酸。
若不是丫鬟搀扶着,险些摔倒。
“我的女儿一直都很听话懂事,性子也好,从来不和别人争吵,究竟是谁会下如此毒手啊!”
宋枝落拿起桌上的笔搁,示意吴夫人,“令爱真的很知书达礼。”
可没想到吴夫人眼神忽然躲闪了一下,然后才附和:“是啊。”
“夫人,杨大夫到了!”
门外一家丁跑来禀报,宋枝落抬眼就见穿着白麻布褂的老头喘着粗气,跟在家丁身后。
杨大夫眼瞅里面围满了人,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一一行礼问好。
宋枝落放下手里的笔搁,走上前,“杨大夫,我有些问题,您如实回答就行。”
杨大夫忌惮地看了眼吴夫人,然后点点头。
“杨大夫,您当日给吴小姐诊脉时,有何异样?”
杨大夫沉思片刻,缓缓开口:“老朽给吴小姐把脉时,发现吴小姐脉位深伏,脉来缓慢,时而一止,止无定数。”
宋枝落眉头微蹙,这确实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脉象。
“那吴小姐当时状态是怎么样的?”
“虚汗不止,胸闷气短,时有鼻血流出。”
杨大夫轻叹一声,“老朽行医数十年,第一次遇上这般状况,可惜啊!”
一时间房间里鸦雀无声,只有吴夫人小声的抽泣。
宋枝落兀自走出房间,外面天色渐晚。
她回头客气地说道:“吴夫人,今日我们就先回去了,若是案件有任何进展,我们会再登门的。”
“只要能找到杀害我女儿的凶手就好。”
刚刚走出吴府,陆京易就凑上来,“陆大人,咱们这算有线索了吗?”
宋枝落觑了他一眼,“你怎么看?”
“现在既不知道吴小姐生前的病是什么,也没找到那把匕首。”
宋枝落沉默了几秒,“那就去查查那两个丫鬟吧。”
“您是说,秋玉和知雪?”陆京易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您怀疑她们俩?”
宋枝落不置可否,“查一查,总没错。”
“好,我明白了。”
宋枝落别有深意地回望了一眼越来越远的吴府,“顺便再查查,吴清乐还有没有什么秘密,是出不了吴家大门的。”
第36章三十六毒药
夜凉如水,长明灯映着昏黄的光。
宋枝落坐得端正,把灰黑的油烟墨块研成汁,垂头在白色宣纸上落笔。
“写什么呢?”
景离低沉的声音由远及近,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宋枝落握着笔的手一顿。
笔尖滴落的墨汁在纸上晕开,化成一个小圈。
宋枝落的指尖捏着宣纸边缘想抽离,可转念一想,她也没什么可瞒的。
男人在她面前站定,即使隔着一张书桌,灼人的体温和清冽的味道也依旧笼着宋枝落。
像窗外的夜色般浓重。
他眼睑低垂,看向白纸黑字,半晌过后,眉梢上扬,“太医院?莫北辰?”
宋枝落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和景离拉开距离,“吴清乐的怪病很有可能是这个案子的突破口,眼下兴许只有太医院才能解开。”
景离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枝落,深邃的眼眸里划过阴郁,“非去不可吗?”
“王爷什么意思?”
景离沉默了几秒,收起眼底的轻佻,“没事,注意安全。”
宋枝落柳眉微蹙,太医院能有什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