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这么多镇干部过来,冷继达忙一顿小跑过来,谄笑着对段思敏表功劳:“段书记,按照您和梁镇长的指示,我们已经快要把庆功的台子搭好了。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段思敏背着手在晒谷坪上走来走去,忽然一眼看到冷笑天家里那栋墙壁乌黑、发霉长菌、四壁透风、房柱朽烂的木板房,眉头皱成了一团,喊过冷继达来,问道:“冷笑天父子就住在这栋牛栏一样的房子里?”
冷继达点点头说:“他家里本来就穷,这几年又要给冷笑天筹学费,又要给冷笑天的娘老子治病,冷笑天自己还得了肝炎在家休养了一年,哪里有钱起新房子?而且,现在冷笑天的娘又死了,冷笑天以后肯定在外面工作不会回来,冷继道也肯定会跟他儿子到城里去住,所以他家也没必要树新房,冷继道就一直住在这破房子里。”
段思敏说:“这破房子立在这里怎么行?冷笑天现在是大英雄,明天听说还有很多记者会跟着来拍照摄像采访,如果把这样一栋破房子拍到镜头里面,那不是大煞风景吗?而且也丢我们雷公镇和你们冷溪村的丑。大家快想想看: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段思敏这个问题有点强人所难:这破房子就摆在那里,难道还能在一夜之间把它变成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那只怕只有手里藏有阿拉丁神灯的人才可以做到。
这时,一直在察看那个庆功台的副镇长梁发葵走过来,笑着对段思敏说:“段书记,我倒是有一个立竿见影的办法,不过可能花费的资金会多一点!”
段思敏眼睛一亮,赶紧说:“钱不是问题!只要到时何书记、邹县长他们看着满意,花多少钱都值得!”
他知道这个梁发葵是建筑包头出身,搞过多年的土建和房屋装修,在这方面肯定鬼点子比较多,所以便赶紧表态。
梁发葵笑了笑说:“我在镇上看到一家建材店,里面堆积着大量用来装饰厨房和卫生间的地板革。这种地板革是人造革材质,上面绘有一排排、一行行的瓷砖,非常逼真,如果把它们贴在墙上或是铺在地面上,不仔细看的话,跟真的贴了瓷砖一模一样。我的主意就是:现在赶快发动村民到镇里去把那些地板革搬过来,再喊雷公镇建筑队的装修工过来,连夜把这些地板革贴到这栋木板房的外墙和里面的内墙上。这样一来,看上去就像是一栋才装修好的新房子一样,拍在电视里或是照片上,绝对好看!”
段思敏一听:这还真是个好主意!于是赶紧吩咐一个副镇长,要他带十几个身强力壮的村民到镇上那家建材店把里面所有的地板革全部买下搬过来,钱暂时记在镇政府的账上。他还告诉这个副镇长:凡是去搬地板革的村民,每人发五十元钱辛苦费。
这一下,村里那些壮劳力纷纷抢着要去搬,一下子涌去三十几个人——因为在这个特困村,五十元钱对村民来说也算是一笔大钱了!
段思敏又拿起手机,拨通雷公镇建筑队经理的电话,要求他立即带一支装修队过来,务必在明天上午八点之前,把那些地板革钉到冷笑天家木板房的墙上去,而且房间里面的地面上也要铺一层。
安排好这些事以后,段思敏仍不放心,又要冷继达砸开冷继道家里的房门上的锁,自己走进去察看了一番,见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摇摇摆摆的吃饭的桌子,几条竹椅,此外就是锅灶和一个碗柜。到两间卧室一瞧,也是一样的空空荡荡,除了两张老旧的木板床和几床破被子,基本上没有其他家具。
段思敏沉思片刻,忽然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的冷继达说:“这个房间里面也得布置得像样子才行,否则何书记和邹县长进来看到这破败样子,还是不像话。这样吧,我知道你家里家具比较齐全,你现在就喊几个人到你家去,把你家里的彩电、冰箱、电话、席梦思床以及茶几、书桌都搬过来,另外还搂几床好棉被过来,在这里暂时摆两天,等何书记他们一走就给你还回去!”
冷继达一听,眼睛都直了,嚷道:“段书记,这可不行!我把我的家当都搬过来了,我们家用什么?冷继道万一耍赖,不还给我们了,怎么办?”
段思敏把眼一瞪,喝道:“你个狗日的冷继达,亏你还是个村支书,这点政治觉悟都没有!何书记、邹县长到你们冷溪村来,这是多荣耀的事,哪怕把你的家底掏空都是值得的,何况这还只是暂时借用?别再啰嗦了,赶快去搬!”
冷继道不敢再说什么,哭丧着脸喊几个人,像搬家一样把自家的彩电、冰箱、电话、席梦思、茶几、书桌和几床新棉被一股脑搬了过来,又将那些家用电器一一接好电源。只有电话因为没有这么长的线,便摆了一个“空城计”,就把它放在茶几上,电话线埋在地板革下面,假装是接通了的样子。
不久,镇里那家建材店的地板革全部被村民们搬了过来,建筑公司的经理也带着十几个装修工过来,按照段思敏的要求,通宵奋战,“叮叮当当”地开始对冷笑天家那栋破烂的木板房进行“整体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