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前行。
郭殊涵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沉默了好半天后,才问:“侯爷征战的时候,你帮过他吧?”
钟毓眯起眼睛,看向郭殊涵。
钟毓每次眯起眼睛,郭殊涵都觉得他眼睛里有光,眼尾的弯钩会勾人,勾着勾着魂就没了。
只好不自然的别看眼去,解释道:“我是斥候,有次深入燕军阵营探测敌情的时候,应该遇到过你。在竹林的时候。”
钟毓狭长的丹凤眼睁成杏仁眼,圆溜溜的两颗,只听他诧异道:“两军交战的那块区域,只有一片竹林,还在燕军腹地,我爹怎么会让你去那里探测敌情?”
好,一下子就问道关键了。
郭殊涵有点无奈,不懂钟毓在这方面为什么如此敏感。
幸好他早有准备:“我是跟着刘参将的,又不是你爹。仲夏时节,营地里粮草武器马匹都严重不足,当时正值两军拉锯战。齐国这边,就主战主和问题分作两派,一派主张撤离,保存力量;一派主张进攻,从燕军那里就地补足粮草。”
“两派一直在争吵,侯爷却没有发声,也没有下令撤离或者进攻。”嫁进侯府后,郭殊涵一直跟着钟夫人称呼镇远侯为侯爷,“当时吵得都要动手了,刘参将主张撤离,却摸不透侯爷的想法,他怀疑侯爷另有准备,所以偷偷要我潜到燕军那边看看情况。”
这样一说听起来合情合理。
钟毓打趣:“哟,刘参将挺懂我爹的嘛。仲夏的时候,我刚好赶到那里,被燕军当成流民强行拉到营地里。结果肩不能扛手不能抬,后来燕军要杀我,问我会什么,然后我故意说我会一点医术。”
“那段时候正是酷暑,行兵作战又是在丛林里,多瘴气毒虫,军医正是紧俏。我就借着采药之便,从师父那拿一些混有瘟疫的衣服或者草药过来。”说到这,钟毓道:“我想起来了,是有次我和师父在交接的时候,被人发现了。后来大安去追了的。”
后来没过几天,燕军军营里便出现了大面积的发烧湿热状况,士兵浑身酸软无力,更别提战斗了。钟毓甚至还借用他师父庄熙违反常理的医药理论,说服其他军医,用药性猛的中草药对冲。
结果,疫情非但没有得到遏制,反而爆发似的扩散开。
镇远侯便抓住这个时机,突袭燕国大军,大获全胜。
钟毓说的简单,但郭殊涵知道,从假装流民,到被抓,再到会一点医术,以及说服或者偷偷用药,这每个关口出了半点错,或者引起别人注意,都是死路一条。
他点头:“就是我。大安跑得太快,我差点就被追上,情急之下朝它扔了几颗石子,被大安记住了。真是记仇。”
钟毓白眼:“换你你记不记仇,还怪我家大安。”
郭殊涵笑笑没有说话,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马车继续前行。过了会,郭殊涵想了想,到底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前天从你床头摔下去的东西是什么,我看像玉。”
钟毓常年挂在嘴角的笑淡了下去,郭殊涵心里咯噔一下,隐约的知道不好,忽然间后悔自己这么莽撞的问了。
就听钟毓用缅怀而伤感的语气说:“那是我今生的梦。”
郭殊涵一颗心沉到了水底,仿佛溺水的人,周遭有无穷无尽的水压逼迫着他,从四面八方袭来,让他无法呼吸。
良久良久,郭殊涵咳嗽着,吐出郁结在胸口的那口气,周围总算清明开来。他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尽量让其听起来正常一点:“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