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殊涵抬头看了眼钟毓,面上不明显,心里却还是暖了一下:这么多年来,钟毓是第一个会出言护他的。
恰好钟毓回过头来,眼里的笑意在烛火的倒映中,零星点点:“媳妇,没事,在咱侯府,你就是正儿八经的少夫人,没人敢为难你。”
郭殊涵“嗯”了声,把碗里的饭三口两口扒完,说:“那我们回家吧。”
“成。”钟毓拉起郭殊涵,起身要走。
郭宇城忙道:“至少先把饭吃了完吧,你们吃饱了吗?”
钟毓摆摆手:“吃饱了,天色已晚,也该回去了。”说着,拒掉要送行的下人,与郭殊涵结伴出府。
出了郭府,天色已暗。
徐伯赶着马车从郭府侧门出来,被钟毓拒绝了:“徐伯您先走吧,我想在外面走走。”
徐伯也不客气,道声“好嘞”,自己赶马朝街上走去。
剩下两人在冷冷清清,空无一人的街上走。
钟毓身上的狐裘毛迎风而倒,自打回长安后,就很少有这样抗风走的时候。好在钟毓只是体寒,不是体虚,不至于因这点冷就风寒。
他忽然问道:“听说你在郭府的待遇一直不好?”
郭殊涵没出声,他低着头,余光正好瞥见钟毓的羊皮靴子,正踢踢踏踏的踩在地上。
钟毓还当是勾起了郭殊涵的伤心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你堂堂一个侯府的少夫人,谁以后还敢轻视了你去。要是你觉得不高兴,回头和我说,保证让郭府没有出头之日。”
寒风里,钟毓的话带着能融化人心的温度,这是他难得的优点:待人真诚。
从小到大,但凡是钟毓喜欢的,都掏心掏肺的对他们好,会变着法子的讨他们欢心,爹娘是,太子司马等人也是。如今到了郭殊涵这,加上几分愧疚使然,怕是此刻对郭殊涵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可惜郭殊涵在尝透了人世冷暖后,没那么容易放下戒备。他只是一哂后问:“你怎么让郭府没有出头之日?”
钟毓笑:“这个太简单了,当今陛下在行-贿这一块管的太严,可以说是深恶痛绝,却不知水至清则无鱼。这样直接导致满朝文武看起来清正廉洁,实际上没一个**净的。但是因为官官相护,所以行贿的事情,不会让陛下知道。”
郭殊涵讽刺道:“所以只要把郭宇城受贿的证据摆到陛下的案头,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钟毓点头:“是这个理。”
郭殊涵真的觉得太讽刺了,他明察暗访的收集了那么久,郭宇城受-贿-行-贿的证据都有案板那么高了,可是因着镇远侯的亲家关系,这些东西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可现在却又因钟毓的一句话,想摆在陛下的面前,真就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郭殊涵忽然对权势有了认识。
郭殊涵想原来扳倒郭宇城,其实也没那么难。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已经看不清的郭府大宅,记忆中险恶如深渊的冰冷府邸,这一刻渺小成世人皆可踩踏的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