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1)

这般想着,顿时眼珠乱转,已是根本不敢对上顾准的眼睛。

那边刘氏等人也终于回过神来,当下气了个倒仰,掉下沟渠的分明是自己小姑沈绯,这些人倒好,竟是围着那个丑丫头嘘寒问暖,仿若那杨希和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再有旁人因顾准的话而不时发出的嘲笑声——

虽然不大明白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等大家听到丫鬟的惊叫声注意到这边时,可是瞧得明白,那沈绯分明站的好好的,之后的跌倒根本就是自己故意的吧?一时脸上全是鄙薄之色。

好险没把个刘氏给呕死,只觉头都是晕的,竟是颤巍巍指了希和道:

“老天爷,这是什么世道啊,这一个个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吗,也就一个丑女罢了,亏你们也当宝贝似的护着……”

却被一个少女厉声喝止:

“还真是老不修,说什么世道良心,方才是本小姐不察,才会和你撞到一起,又干希和何事?怎么就疯狗一般缠着希和不放了?你敢说方才那妇人所为,真是无心?明明是自己烂了肚肠,如何还有脸责备别人?”

可不正是迟芳云?

再怎么说希和也是受自己所累,迟芳云不是不愧疚的,尤其是沈绯的那一下投怀送抱——

那可是顾准啊,自己私心里仰慕了那么久,都不敢靠近,唯恐唐突了他,那妇人倒好,那么一大把年纪了,竟也会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来,当真是可鄙可憎至极。

而且瞧顾准和周婧言笑晏晏的模样,分明以为希和是周婧的朋友而多加回护,自己眼下出面,可不是正和顾准一个立场之上?一时竟有一种隐秘的欢喜。

迟芳云一口流利的京片子,和安州语音大异,刘氏听得一激灵——对方的口音,分明来自于京城,再加上一身雍容的妆扮,十有*是官家小姐,再如何仗着儿子中了举人,相较于官宦人家,依旧是不能相提并论。

之所以敢一再针对希和,可不是因为杨家大房业已败落?

没看到小姑好歹也算是和宫中有亲,不是依旧在那顾准面前吃了个大大的没脸吗?

因而眼下虽是被个黄毛丫头给数落的站都站不住,却硬是不敢接迟芳云的茬,偌大年纪,真真憋屈的和灰孙子相仿。好半天,才无比气苦的推了身旁同样傻在了那里的外甥女儿裘玉莹一下:

“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去寻你哥来。”

裘玉莹的哥哥裘玉山,正经算是沈佑的表兄,想来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

裘玉莹应了一声,忙不迭要往苑子里去,不妨一群人正好从里面走出来,除了为首的表兄沈佑之外,兄长裘玉山可不是正紧随其后?

又羞又急又怒之下,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大哥,娘亲她——”

“娘亲?”裘玉山愣了一下,往四周看了一圈,却愣是没瞧见母亲的影子,倒是表弟沈亭,正扶着一个浑身泥浆的女人狼狈的从沟渠里上来。

“娘——”裘玉莹忙也上前去扶,裘玉山这才明白,这泥人儿,竟然就是母亲?!

沈绯瞧见儿子,顿觉有了主心骨,拉着裘玉山,一下哭了出来:“儿啊,你娘真是没脸见人了!”

有心让裘玉山给自己找回场子,可那顾准什么身份?他舅舅葛玉林可正经是内务府总管,二品大员,听说那葛玉林心里,这个外甥竟是比儿子还要多宠几分,想要在顾准身上找回场子,怕是千难万难,更不要说记得不错的话,那葛玉林还是宫里的贵妃娘娘面前的红人,别看娘娘是自家姑娘,可也得分跟谁,就凭自己这一房在家族中的地位,真惹了娘娘的红人,吃挂落的铁定是自家。

好半天才颤巍巍的指着希和咬牙道:

“都是那个丑丫头,若非是她,娘亲又如何会——”

裘玉山刚从苑里来,如何识得对方都是哪家?一心以为这寻芳苑既是沈家的,自己这样的表亲身份,怎么也算是了不得的了,也不知道哪家混账,如何就敢欺负起自己母亲来?

当下脸一沉,乾指朝着希和骂道:

“混账东西,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竟敢跑到寻芳苑撒野——”

口中说着,竟然大步逼近。

慌得商妍和程曼忙上挡在希和面前,周婧早一叠连声的叫了起来:

“顾大哥,他们欺负我的朋友——”

没想到竟然有人敢拦自己,裘玉山顿时更加恼火,却在瞧清程曼的模样时眼睛一亮,举起钵大的拳头晃了晃:

“小娘子还是莫要逞强,待会儿真是被伤着了,我可是会——”

不提防拳头一下被人攥住,裘玉山只觉整个手腕子都要断了相仿,顿时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声:

“哎呀,混账,快放手!”

却不想一张俊美的脸忽然靠近,连带的一道淡淡的嗓音在耳旁响起:

“如你所愿。”

手起处裘玉山硕大的身体一样飞起,下一刻引水渠中又多了一个黑面鬼。

第35章 朝局

——这真是那个刁钻古怪、自来眼高于顶的顾大美人?周婧下意识的摸向脸庞,莫不是自己忽然就变成绝色美人了?不然,顾准怎么会这般给面子?

须知便是在京都里,若非是看在兄长面子上,顾准十回里倒有九回是根本就把自己给忽略掉的。

倒是同样匆匆赶来的沈佑,脸色明显就有些不好——

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裘玉山母子再如何上不得台面,好歹也是家中亲戚,如今出了这么大丑,自己也颜面无光不是?

却又不好冲顾准发作——也是前几日才知道,本来定的五皇子侍读就是自己和顾准,只和自己想做侍读而不可得不同,顾准却嫌太过拘束,如何也不肯去,甚而撒泼耍赖,使出了离家出走的计策,终是令得总管大人替他运作一番,化解了此事方罢。

可饶是如此,自己那贵妃姨母也好,皇子表弟也罢,依旧对顾准看重的紧,甚而五皇子还说,但凡顾准愿意,无论何时都虚席以待。

相较于被无声无息放弃的自己,孰轻孰重自然一眼可知。

哪知这边还未发难,那边顾准已是板了脸道:

“阿佑,多谢你来送我。本来还想和你叙叙别后衷肠,眼下瞧着,怕是时机不太恰当。”

说着斜眼瞧着骂骂咧咧从沟渠里往上爬的裘玉山:

“若非我还算有些功夫,说不好这会儿一身黑泥的就是在下了。”

说着又转向周婧:

“周小姐可要赶回京都?不然咱们结伴也好。否则那混人真冲撞了你,我如何向令兄交代?”

沈佑这才瞧见拉着杨希和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周婧,只觉头嗡嗡的疼——

要说沈佑最厌恶的人名单上,沈承排第一的话,第二可不就是这个丑女杨希和——

女客的请柬,是交由杨家那边负责的,倒不想,竟还请了杨希和这个死对头。

而且这杨希和也不知哪里来的这般好运道,竟是什么时候都能遇见贵人。之前有沈承帮着她也就罢了,怎么就和周婧顾准这样的人也能搭上关系呢?瞧周婧和杨希和两人的模样,明显还关系匪浅。

要说周婧的身份,对外说也就是皇商之女,可耐不住那家人能折腾啊。比方说周婧的胞姐周敏,和她一起进宫的秀女怕不有上百个?就她很快脱颖而出,深得皇上宠爱不说,年前更是添了个公主,晋位贵人。

且那敏贵人极会做人,和姨母贵妃也走的很近。

而周婧的两个兄长,大哥周凯继承家族衣钵,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和顾准交好的老二周乾则年纪轻轻就是宫中侍卫,在皇上面前效命。

这样的周婧,还真不好一点儿面子不给。

这般想着,只得把脸上的怒气敛的干干净净,笑着道:

“阿准这是哪里话?寻芳苑什么地方,如何有人敢胡闹?有我在,倒是看那个敢找你和周小姐的麻烦。”

裘玉山正好从河沟里爬出来,哪想到就听见表弟这番话,顿时脸就更黑了,偏一句话也不敢说。

只能眼睁睁的瞧着沈佑陪着笑脸,把一行人让了进去。

好在沈佑也没有完全忽略他,特意吩咐下人留下来侍候着进苑子沐浴更衣。又着沈金特意跑过来好生解释:

“表少爷莫气,那顾准几人又能在这里留多久?真想给舅太太出气,再等几天便是,到时看还有哪个敢护着那个丑女?哎,也是少爷先前有事儿脱不开身,若然早早着人接了舅太太一行进来,何至于让舅太太和表少爷受这样的气?”

说着叹息着离开,裘玉山就有些摸不着头脑,心说这里又不是国公府,沈佑又能有什么事?正自寻思,就听外面丫头低低的声音传来:

“……松寒院……就那么放着不管吗?”

“还能如何?那人就是个疯子,谁敢靠近……”

“可不,我瞧着人都快打死了,怎么还那么大劲道……”

裘玉山越听越奇怪,待换好衣衫,也不往前面去,竟是一路往松寒院而来,待得来到近前,吓得浑身一抖,好险没转身就跑——

老天,那是什么?

却是松寒院正中间的一个铁柱子上,正绑着一个人形怪物。之所以说是怪物,实在是除了整体的轮廓外,你根本看不出那是一个人,周身,地上,眼睛所及之处全是一片血红。甚而看的久了,裘玉山觉得整个天空都是血红一片。

怔了半晌,忽然从地上捡起块砖头,朝着铁柱上的“东西”砸了过去,眼瞧着就要砸在胳膊上,却不妨那人垂着的头猛地一摆,被砸中的地方鲜血汩汩流出的同时,那砖头仿佛长了眼睛般闪电般倒飞回来,把个裘玉山吓得连滚带爬的就冲了出来,许是重伤力有不逮的缘故,那砖头正正落在裘玉山脚后面,等跑出好远,再回头看去,砖头竟是在青石板上砸的粉碎。

裘玉山惊得嘴巴一下张成了o型,老天爷,亏得自己离得远,又跑得快,这要是真砸在身上,怕不得弄个大窟窿?

这是人还是野兽啊?都这样了,还能这样凶猛。

怪不得那些丫鬟们说是疯子呢。

倒不知道,寻芳苑还有这类凶兽。这般想着,眼睛忽然一亮。

准备离开的脚又收了回来,转而优哉游哉的又往苑中而去。

孰料进苑子时,远远的正好瞧见顾准,裘玉山面色变了一下,悻悻的转身往其他地方去了。

沈佑正陪顾准说话,瞧见顾准眼神有异,顺着视线看过去,正好瞧见拐进另一条路上的裘玉山。当下苦笑一声:

“不瞒阿准说,那是我一个不成器的表兄,名唤裘玉山,自来生在安州,长在安州,所谓井底之蛙,说的就是他了。那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人,也就率性些,并没什么坏心眼子,阿准莫要同他一般见识。”

话里既有给裘玉山开脱之意,更是告之顾准对方的身份——

既是姓裘,又是表弟,则必然是宫里贵妃娘娘的后辈了,而顾准立身的根本总管大人葛玉林,谁不知道,根本就是贵妃和五皇子的人。

顾准脸上竟是一点儿惊异之色也无,微微颔首道:“果然是有所仗恃的。”

半晌看了沈佑一眼,颇有深意道:

“井底之蛙也好啊,倒是少了些纷扰。京城里这些日子颇多事端,阿佑呆在这清幽的寻芳苑,倒也清净。”

“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吗?”沈佑就怔了一下。这些日子意气消沉,便是管家从京中而来,竟也忘了问。

“也不算什么大事,”顾准一脸的轻描淡写,“就是承恩公家的下人在外为非作歹,逼死人命,不巧,却是正好被大理寺卿撞上,听说皇上很是恼火,言谈中甚而提到过外戚之祸……”

沈佑听得心里咯噔一下——虽是顾准说的简单,可承恩公何家是什么人家?那可是元后母族。皇上、元后自来感情甚笃,元后无子薨逝后,为了确保元后娘家一门荣宠,又纳了元后的妹妹为贵妃,瞧当时的模样,分明只要那何贵妃诞下孩儿就会封后,可惜那何贵妃也是个没福的,进宫三年无所出,不得已,把一个低级宫女生的儿子抱到跟前养着,然后好不容易怀了孕,结果刚生下小公主,就大出血而亡。

从那之后,皇上就再没有立后的打算,不然,宫中如何轮得到裘贵妃掌总宫中事务?

连承恩公这样体面的外戚都会受罚,可见朝廷里的风向怕是要变了——

三皇子姬旻可不就是当初养在何贵妃膝下的那个儿子?听说即便何贵妃逝去,依旧和承恩公府来往甚密,视何家为母族,又最早参与政事,自然积累了相当一部分属于自己的势力。

承恩公府没脸,怕是第一个受到打击的就是姬旻了。

“还是咱们娘娘知进退——比方说顾承善这事上,”顾准颇有深意道。

“顾承善怎么了?”沈佑顿时觉得有些不妙,实在是着了杨希和的道,没保住顾承善的官职,委实算是沈佑第一桩大失颜面的事,只有又一门心思的想着如何在沈承那里找回场子,如何还顾得上探问京城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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