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带着眼泪的脸在明艳灼灼的烛光下显出一种苍白的娇美,如同夜间一朵白色的优昙,独自含着清露绽放:“永琪自然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可是容珮,每一次盼望之后,本宫都恨极了。恨极了自己当年那么蠢钝,被人算计多年也不自知,恨极了孝贤皇后的心思歹毒。所以,本宫一点儿都不后悔,旁人是怎样害得本宫绝了子嗣的希望,本宫便也要绝了她所有的希望。可是容珮,再怎么样,本宫的孩子都来不了了!”
迷蒙的泪眼里,翊坤宫是这般热闹,新封的皇后,金粉细细描绘的人生,怎么看都是姹紫嫣红,一路韶华繁盛下去。可是只有如懿自己知道,那些恩爱荣华之后,她是如何孤独。夜静人散之后,宫里只剩下她。阔大的紫檀莲花雕花床上铺着一对馥香花团纹鸳鸯软枕,上面是金红和银绿两床苏织华丝凤栖梧桐被,皇帝在时,那自然是如双如对的合欢欣意。可是皇帝不在的日子,她便清楚地意识到,那才是她未来真正的日子。她会老,会失宠,会有“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的日子。那种日子的寂寞里,她连一点儿可以依靠可以寄托的骨血都没有。只能嗅着陈旧而金贵的古旧器皿发出陈年的郁郁的暗香,淡淡地,像沉浸在水里发黄的旧蚕丝,一丝一缕地裹缠着自己,直到老,直到死。
那就是她的未来,一个皇后的未来,和一个答应,一个常在,没有任何区别。
容珮自知是劝不得了。她只能任由如懿发泄着她从未肯这般宣之于口的哀伤与疼痛,任由酒液一杯杯倾入愁肠,代替一切的话语与动作安慰着她。
过了片刻,芸枝进来低声道:“容姐姐,令嫔小主来了,想求见皇后娘娘了。”
容珮有些为难地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如懿,轻声道:“娘娘酒醉,怕是不能见人了,这样吧,你去好生回了令嫔小主,请她先回去吧。”
芸枝答应着到了外头,见了嬿婉道:“令嫔小主,皇后娘娘方才从储秀宫回来,此刻醉满了,怕是不能见小主了。”
嬿婉想着暖阁的方向望了一眼,道:“方才看娘娘从储秀宫回来有些薄醉,所以特意回宫拿了些醒酒汤来,怎么此刻就醉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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