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珈回到慈宁宫时已是夜深,她悄然入内,却见阁内灯火通明,太后托腮凝神,双眼微闭,听得她来,太后只是轻声询问:“回来了?”
福珈吃了一惊,忙道:“太后怎么还不安置?时辰不早了。”
太后淡淡一笑,睁开眼道:“知道,只是喧闹了这两日,总觉得喜悦声还聒噪在耳边,嗡嗡的,让人不想睡。”
福珈忙道:“那奴婢去点安神香吧。”
太后摆了摆手,直起身,道:“人老了就是心事多,不容易睡着。你陪哀家说说话。”
福珈应了声“是”,在太后膝边坐下。太后出神片刻,似是自言自语:“养心殿那儿都好了?”
福珈嘴角不觉多了一丝笑意:’都好了,这个时辰,怕已经安置了。洞房花烛,皇上对皇后真是有心了。“太后颔首道:”皇帝肯用心,真是难得。“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空茫茫的一点,隐隐多了一丝沉溺的微笑,肯被人这样用心相待,又能用心待之,真好,乌拉那拉如懿到底是有福的。”
如懿睡在皇帝身侧,一夜都做着繁迷的梦。梦里,有皇帝的执手相看两不厌,有琅华的泪眼哀怨,亦有云彻与海蓝的相伴在侧。但是梦见最多的,居然是姑母唇边不退的微笑。姑母穿着与自己一样的皇后冠服,神色悲喜交加,更是欣慰。那声音似远忽近,是姑母的叮嘱:“乌拉那拉氏不可出废后!如懿,乌拉那拉氏不能再有弃妇了。”
她终于松一口气,原来只与自己有数面之缘的姑母,是那样深刻的活在自己的记忆里,又深远的影响着今时今日的自己。
她从梦中醒来,隐隐觉得夜凉如水,似游弋浮动在身侧。皇帝仍在熟睡,眉心带着舒展的笑意,大约是个好梦。她披衣坐起,才发觉寝殿的窗扇不知何时已微微开了一隙,凉风徐徐穿入。她正要起身关窗,忽然周身的血液一凉,竟呆住了。
案几上所供的龙凤花烛,不知何时,那支凤烛上的火焰依然湮灭,只余一卷烧焦了的烛心,映着累累烛泪,似一只流泪至盲的眼睛。“心中的恐惧骤然冰裂灌入,不是没有听说过,龙凤花烛要在大婚之夜亮至天明,若有一只先灭,便是夫妻中有一人早亡,或是半路分折恩爱断绝。民间传闻虽然有些无稽,谁能保证夫妻能白首到老,又同年同月逝去,只是这样夜半熄灭一支,却也实在不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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