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略略思忖,抚着塌边一把紫玉多宝如意,慢慢道:“其实你与惢心两情相悦已久,我很该早些把惢心指婚给你。一则是我的私心,身边除了惢心并没有另外可以信任的人。二则宫中多事之秋,也离不开惢心,便一直耽误了你们。本宫已经想好,今年还在孝贤皇后的丧期,明年三月过后,和敬公主出嫁,便把惢心指婚于你。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江与彬深色激动,跪下道:“有皇贵妃这句话,微臣便是再等上十年也是心甘情愿的。”
如懿笑道:“你等得住四年,惢心可等不住。本宫都已经在想,若你们生下孩子,一定要常常带来,在本宫身边做个半个义子,便算也享了天伦之乐。”
惢心含笑带泪,对着江与彬认真道:“我且告诉你,便是小主赐婚了,每日宫门下钥前,我都会来侍奉小主,天黑才回家。你可不许管我。”
如懿笑得撑不住:“瞧瞧,这还没有嫁人呢,便已经这样霸道了。叫人还以为翊坤宫出去的,都被本宫惯的这样坏性子呢。”
江与彬的笑意纵容而宠溺:“惢心说什么,微臣都听她的。”
如懿微微含笑,仿佛能从江与彬的宠溺与爱意里探知几分往日的时光。但,那终究是往日了。
是夜,如懿便如往常一般在暖各种沐浴梳洗。诵经祈福之后,便为皇帝万寿节的生辰之礼忙碌了很久。孝贤皇后新丧,皇帝的万寿节既不可过于热闹,也不能失了体面,更是要让嫔妃们崭露头角,安慰皇帝。如懿新摄六宫事,不能不格外用心操持。
如懿沐浴完毕,惢心伺候着用大幅丝绸为她包裹全身吸净水分,来保持身体的光滑柔嫩。孝贤皇后在时最爱惜物力,宫中除了启祥宫是特许,一例不许用丝绸沐浴裹体。然而孝贤皇后才过世,自金玉妍起便是大肆索用丝绸,那一阵绿筠与她亲切,便也不太过问,更喜与玉妍讨教容颜常驻的妙方,也开始享受起来。皇帝素来是喜好奢华,如懿有意松一松孝贤皇后在世时六宫节俭之状,便也默许了。由此宫中沐浴后便大量使用丝绸,再不吝惜。
银朱红纱帷垂地无声,如懿用一把水晶钗子挽起半松的云鬓,身上披着一身退红绛绡薄罗衫子,身影如琼枝玉树,掩映其下。身侧的碧水色琉璃缸里满蕴清水,大蓬的粉红雪白亮色晚莲开得如醉如仙。远远有菱歌声和着夜露清亮传来,想是嬿婉宫中,正陪着皇帝取乐。听闻嬿婉新出了主意,命人采来晚开的红莲,又于夜间捕来流萤点点,散于殿阁中,湘簟月华浮,萤傍藕花流,自是合了皇帝一贯雅好风流的心意。
惢心听着那银丝般萦萦不断的曲声,只是笑吟吟向如懿絮絮:“小主今夜披于身上的衫子真好看,红而不娇,像是内务府新制的颜色。”
如懿知她不愿自己听着旁人宫中承宠欢笑,便也有一句没一句地道:“半月前皇上读王建的《题所赁宅牡丹花》,其中一句便是‘粉光深紫腻,肉色退红娇’,只觉那‘退红’二字是极好的,只不知如今能不能制出来,便叫内务府一试。内务府绞尽脑汁只作出这一匹,颜色浓淡相宜,娇而不妖,果然是好的。”
那幽幽的一抹退红,是明婉娇嫩的华光潋滟,有晚来微凉的潮湿,是开到了辉煌极处的花朵,将退未退的一点红,娇媚而安静地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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