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只抬头看了一眼,就默不作声的低下了头。
“既然他不愿意死,那我们就想个办法,让他不得不死好了。”
雷诺很少有明确表达不满的时候,他的情绪在叶莲面前会透明一些,在别人面前时,他的笑容十有八九都是假的,但是假得可以乱真。
很少有人看见他用这样直接的厌恶口气去谈论一个人的生死,不,这已经不是厌恶,而是憎恨了。
“最多半年……”雷诺仰起头望着岑寂的夜空,也不知道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这样低低的告诉自己,“……最多半年时间,我要见到储北中校的……项上人头。”
一张老照片
这个季节清晨的时候,窗子上已经结了一层冰。储北一夜没睡,满眼红丝,胡渣也星星点点的冒出了头。这些明显的疲惫的标志挂在这个男人脸上,他的神情却非常稳当,没有一点颓唐的意思。
储北批了件大衣,衬衣袖子卷起摞到关节上,露出手臂上经年的暗白色的枪伤。他推开窗子,站在窗口冰冷的寒风中点起一支烟,背影沉默而厚重。
他身后的实验室里,几个科研人员纷纷站起身来关掉仪器。领头一个女人犹豫了一下,然后快步走来,温柔的伸手去抽他的烟:“——中校,您烟抽得太多了,吃点东西再走吧。”
储北手一晃,没让她把烟拿走。
年轻的女科学家动作停滞了一下:“……中校,今天就要去面对联合国那些老顽固,我相信您心里知道这很重要……我知道您是迫不得己的,请您不要丧气,眼下政治局势这么动荡,总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我……我相信您。”
储北没有偏过头,眼神向她偏过来:“你相信我什么,兰德尔?查特温女士?”
他语调里有一点点温和的调侃,因为他平时对这些科研人员都是直呼其名的,从来没有正式的叫他们某某先生或某某小姐。
“我相信您不会和闵和他们救世军的人有私下交易,害死韦尔什上将的神经毒气一定另有来源,您怎么会和救世军那种恐怖组织……”
储北打了个手势,优雅的阻拦了兰德尔接下来的话,“在联合国得出结论之前,单凭你对我个人的了解,是没法得出我清白与否的结论的,兰德尔。你是个科学家,科学家应该相信眼见为实。”
兰德尔一时语塞,半晌才轻轻的叹了口气:“好吧……今天就要去接受审判,您吃点东西洗个澡再去吧。”
储北抽烟抽得很深,三口两口烟就到底了。他把烟头在窗台上摁熄,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兰德尔望着储北离去的背影,这个男人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懒洋洋的并且没什么存在感,但是只要是需要他的时候,他一定会成为最坚实、最强悍的屏障。
有时候她会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情形,那个时候她还在大学研究所里,梳着清汤挂面的头发,穿着朴素的裤装和平底皮鞋,手上一天到晚夹着书或讲义,谈论的也大多都是物理学严谨而又枯燥的课题。这样的生活磨进了她少女时的青春,直到有一天她的导师、军事等离子体物理学的奠基人杰克特博士被政府军方以非法研究罪判处枪决,她才在重兵环伺的看守所里见到了这个所谓“当代军界第一人”的储北中校。
导师被杀后,她开始为这个男人服务,在储北中校的秘密军事研究所某个科室里,成为某项中药研究工作的中坚。就像储北所说的那样,从她走进这个科室的那一天起,他们的命运就成为一个共同体。他们一起走向世界的巅峰,或他们一起走向政府的秘密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