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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儿子呢,不晓得跑哪去了,找不着人,幸亏他弟方方面面都给他操办了。

雪还在下,一层盖一层。

走个路留下的脚印用不了多久就没了。

杨大勇的死不影响村里人过年,老祖宗留下的习俗是三十早上要给亲人上坟。

往年是全家老小集体出动,今年的天气不好,雪大,每家就一家之主拎一大袋子纸,拄着根棍子艰难的进山。

坟包上都是雪,还得花时间清理。

没有谁不埋怨的。

磕头的时候膝盖都碰不到雪,就做做样子,但心里还是会跟过世的亲人祈愿,求这个求那个。

.

深山里飘着炊烟,所过之处的雪花都裹上了烟火味。

烧火的是陈富贵,他废了很大的劲才从房里挪到厨房的,脑门磕破了皮,棉袄上也都是灰。

大锅里的水开了,锅盖被顶得往上跑,陈富贵却坐在板凳上起不来。

“这过的什么年。”陈富贵把火钳重重扔进锅洞里。

厨房的门从外面推开,陈砜面容苍白的走进来,他刚醒来,眼皮浮肿眼里全是血丝,面上的神色恍惚,脚步虚浮无力,像是大病了一场死里逃生。

陈富贵想说什么,他看到儿子头上结痂的伤口之后就只使劲把一篮子松毛推倒在地。

人老了,活头也不长了,发起火的样子,越来越像个孩子。

陈富贵喉咙里堵了口痰液喘气声浑浊得厉害,他心里头的火不纯粹混了别的杂质没发泄完,没地儿让他发泄,也没那个体力精力。

昨晚他被外面的动静吵醒,儿子喷发的信息素比他小时经历的那场暴风雪还要可怕,他想出去看看儿子怎么了,腺体受伤了还是痊愈了,信息素级别在高等级以上了吧,可不管他是激动多些还是担忧多些,他都动弹不了。

直到天亮,那种本能感知上的压迫才慢慢减轻。

陈富贵颤巍巍的下床,一步缓三口气的去了儿子房间,他一心想着儿子发情了怎么度过的,谁知看见了不想看见的人。

梁家那煞星穿着件破烂脏污的旗袍,和他儿子睡在一起。

确切来说,是儿子蜷缩着手脚,窝在对方怀里。

一个大高个,那么睡,难受又别扭。

更别说头上有伤,衣服上也有很多血迹,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伤处。

但他儿子却枕着那煞星的胳膊,脑袋蹭在对方肩窝,挂着干涸血迹的面部神情舒适放松,嘴里还……

还含着煞星的一根手指。

当时陈富贵被眼前的场景刺激得过了头,人静止了,脑子里晃过儿子刚出生的画面。

陈富贵怎么都想不懂,梁家煞星是个心机重还违背承诺卑鄙无耻,极其不安分根本不适合深交的病鬼,他儿子为什么会被套牢出不来。

说是鬼迷心窍了一点都不夸张。

不然他儿子也不会在信息素失控的发热期间,从对方那里获得安全感。

也不知道承受了多少的内伤,才能沉睡过去。

——成年人的生理世界,竟然以婴儿的抚慰方式画了个浓墨重彩的句号。

陈富贵越琢磨,气越不顺,他把板凳边的干柴捡起来砸到柜子上面。

柜子里用了几十年的老碗碟震得直响。

陈砜一语不发的把他爸背回屋里,他元气大伤,这么个动作平时做起来气都不喘的,这次却让他眼前一黑差点跪地上。

“起来干什么,躺着去。”陈富贵说,“上午下山看看伤。”

“没事。”陈砜在他爸脑门的伤上擦了点红药水,他抹把脸,冰凉的掌心里都是虚汗,“我去装水。”

陈富贵把儿子叫住,想问昨个晚上的事,话到嘴边又懒得问了。

有一点他果然没想错,儿子不是废物。

这就好。

至于以后儿子的信息素能不能收放自如,浓度上是否可以控制,腺体能不能恢复,他是没时间等着看了,只能希望一切都能如愿。

.

梁白玉昏迷了一天,山下的村民们吃起年夜饭的时候,他醒了。

意识和灵魂都回来了。

陈砜在离床有点距离的地方看着他,眼底发红。

“咳……”梁白玉轻蹙着眉心喘了一声,“怎么站那么远,过来啊。”

陈砜没有动。

梁白玉整个脖子都缠了纱布,遮住了深又乱的咬伤,他的旗袍也换成了宽松过大的夹棉挂子和裤子,都是旧的,都是干净的,有股子樟脑丸的气味。

“让你过来,你就过来。”梁白玉的脸比纱布还要白很多,眉眼间却没多少病态死气,他娇嗔得撇嘴。

陈砜低着头走到床前,他也换过衣服了,内心的颓废焦虑比昨天还要重,快把他压垮了。

梁白玉屈指勾了缕头发闻闻,虽然没洗,但还行,没什么令他恶心的味道,他扬眉抬眼:“锅里有没有红糖鸡蛋?”

陈砜摇头:“我去给你……”

“算了,我现在也不是很想吃。”梁白玉打断他,悠悠道,“感觉好久没见了。”

陈砜的口中发苦,他原先沉默的像一块石头,大山里随处可见,却又无比坚强刚硬。

如今是被春水淋了个遍,却又掉进冰窟窿里的残破碎石。

“是我叫你别再下山来找我的,”梁白玉说不清是什么情绪的说,“你还真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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