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好我做什么,”梁白玉弯腰,做出要抱它的手势,却只是摸了摸它,“傻狗。”
屋里传出清脆声响。
小黑狗冲着关闭的门叫个不停。
梁白玉安抚地挠挠它的下巴,站起来往外走。
“啊呀,”他停下来,自言自语着说,“我得把我自己吃的碗洗了,不然多不礼貌。”
陈砜不清楚门外的事,他把墙边的簸箕笤帚拿过来,清理地上的碎片和饭菜。
“我叫你别去找他了,你倒好,跑下山替他出头。”陈富贵气得直拍桌子,“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还把人往家里带,你可真了不起,儿子,你厉害啊,”陈富贵笑出了声,他把柜子上的日历本砸出去,“你现在就给我挖坟去!我死了一了百了,省得看你犯蠢!”
陈砜将日历本捡起来,擦掉上面的饭粒。
“你从小到大扯过几回谎?啊!”陈富贵一张脸青里泛灰,“现在为了那么个人,一次扯几个慌,你就不怕你妈从地底下跑上来骂你?”
陈砜扫好地,开了口:“他是无辜的。“
“你又知道了?“陈富贵看儿子的眼神像看一个往火坑里跳的盲人,他心惊肉跳,很不安,“那孩子说的你就信?你们是认识几十年了还是几辈子了啊,知根知底什么都一清二楚?”
陈砜提着簸箕往门口走。
陈富贵气过了头,不乱吼了,他冷哼道:“别想你老子我跟你串通一气,等村长来了……”
“爸,这不是小事。”陈砜绷着脸打断,“你不帮我,他会被带走。“
“带走就带走,真不是他干的,派出所的人自然会放了他,轮不到你救苦救难普渡众生。“陈富贵说。
陈砜摩挲草编的笤帚把手:“我怕派出所的人还没来,他就生死不明。”
言下之意是,遇害了,尸体都找不到。
屋里寂静无声。
过了好一会,陈富贵说:“叫他进来!”
“过会儿。”陈砜打开门,“他还在吃饭。“
末了说:“我去给你重新盛一碗。“
“谢谢爸。”
陈砜关上门时说了一句。
陈富贵瘫在床头,细想去年给祖宗上坟的时候是不是少磕了头,老陈家才会招惹那尊煞星。
不行,他还得再撑一撑,必须把儿子拖离火坑。
明年就给儿子张罗对象,把婚结了。
陈砜没在堂屋见到青年,他快步出去,循着水声去厨房。
梁白玉在洗锅,灶台上都是水,乱糟糟的,他回头看陈砜,娇软着笑:“我把碗洗了,顺便洗一下锅。”
陈砜走到水槽边,把笤帚里的垃圾倒进桶里:“放着吧,别洗了。”
“噢。”梁白玉很识趣的退开,“你家洗锅的东西挺好用的。”
“是晒干的丝瓜瓤。”陈砜说。
梁白玉拿抹布擦手上的水迹,灶台那里响起男人的问声,“为什么不吃了?”
“饱啦。”梁白玉把抹布放下来,“那我就……”
“锅里还有汤。”陈砜突然出声。
梁白玉走到他背后,踮起脚在他左耳的阻隔扣上吹了口气:“你确定?“
“喝点吧,暖暖胃。“陈砜揭开灶台上的另一个锅,清淡的菜汤味扑了上来。
汤里就一点青菜,指甲盖大小的生姜,没别的了。
陈砜盛了一碗汤放到灶台上:“温的。“
梁白玉端起来喝两口,他放下碗,从口袋里拿出那串蔫了吧唧的山芋藤手链。
陈砜正要给他爸盛饭,手就被拉住。
说是拉,不如说是挑勾。
就用的一根手指。
梁白玉把山芋藤手链戴到他腕部,松松的打了个结,笑得满意又好看:“送你啦。”
第9章
那串山芋藤手链被陈砜放在了橱柜最上面,他手糙,劲儿大,把它取下来的时候很小心,生怕它断掉。
陈砜看了它一会,转身带上门去父亲那屋。
夜里陈富贵要解小便,打地铺的陈砜立刻爬起来,搀他去墙角的尿桶那里。
陈富贵的身子骨原先很不错,他是去年给人修房顶时摔了下来,自己也不当回事,拖着不去县里看医生,随便吃了点药。
到年底人就不行了,天气一转变哪都酸痛,现在他根本做不了重活,走个路都难。
“咳……咳咳……”
陈富贵咳得厉害,小便洒得到处都是,他狼狈又无力,真的老了。
儿子还没成家娶妻生子,他这个当爹的就已经成了累赘,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抱一抱孙子孙女的那天。
陈富贵想到梁家那个孩子,脸色一沉,当务之急是阻止儿子跟对方有更多交集。
“那杨家闺女……肚子里有墨水,是个文化人。”陈富贵回到床上,五脏六腑像漏了哪,喘气困难。
陈砜拿抹布给他擦裤子上的尿液,发现味道很重,面积不小,便去衣柜里找新裤子。
陈富贵闷咳了会,朝地上吐出一口老痰,他瘦黑凹陷的脸泛青,嗓子里“嗬嗬”作响:“你不是爱读什么张爱玲写的书吗,还有那三毛的,你一个人看,遇到不懂的只能瞎琢磨,不如和她多交流交流。”
煤油灯里的油要烧完了,水泥墙上是陈砜翻找衣物的影子,比平时还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