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不属于本家…我和孙碧青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我们都不属于本家……本家在香港,母亲是北京人,我的父亲是家族里地位不高不低的那种人,但还是在沿海靠自己做海运生意赚了不少钱,娶了很多姨太太……”
两岁前母亲金屋藏娇的大陆情妇,八岁前则是最为宠爱的四姨太,孙碧玺的母亲得宠的时候,她可以在父亲膝盖上爬上爬下,偷偷拿走老祖宗卧室里的石头也没有半点责罚,后来母亲失宠了,她才知道原来和蔼斯文的父亲在生气时竟会对母亲拳打脚踢,体弱多病的母亲因而失去了尚未足月的弟弟。
女人一旦不爱了,没有最狠只有更狠,母亲成功报复了挑拨离间,害她间接流产的罪魁祸首,将十几岁的小姑娘卖到窑子里去,又装疯卖傻害父亲失了大笔生意,被绝情的父亲打发回北京娘家,永不得见。
两人在法律上不算夫妻,婚契在新中国并不受保护,得不到赔偿又失去青春和爱子的母亲,不甘心依仗从前的追求者和人脉甚广的家族,咬牙拖着孙碧玺倒卖粮油,渐渐有了精神独立的资本——财富,钱越多精神和身体反倒越不好,想着报复孙家的计划也没有实现。
孙碧玺跟着母亲一路打拼,家里又没有男性,少女时期永远短发背心大喇叭裤的形象,眼神里透着混不怕的狠气,是便养成了现在粗糙霸道的性格。
直至孙碧玺年满十六,母亲病亡后,家族出于落败的私心,想要吞并两人共同获得的成就,将孙碧玺接回孙家,廉颇老矣,尚能饭,也仅且饭,老狮子一样的孙家做不成吸血虫,只得紧紧攀附孙碧玺的大腿,求以同生而不灭亡。
要说孙碧青与她的渊源,还得从她幼年说起,五岁的孙碧玺被父亲宠成了混世小魔王,假小子一样的爱爬树捅蜂窝,那天也是这般夏日炎炎,孙碧玺坐在树上观察蝉壳,远远便瞧见母亲亲昵地搀扶着父亲向大堂走去。
又急又气,怪母亲又只顾和父亲恩爱,不记得照看自己,连忙嗦溜下树要去找父亲告状,短裤后面被树枝划破了也不发觉。
等她跑到正堂才发现,母亲不再挨着父亲坐在主位上,而是毕恭毕敬地低头站在一个女人身后,女人则坐在主位上,冷脸看着大堂里一字排开的各色各花。
孙碧玺咬着手指躲在柱子后面,意识到这位不爱笑的中年女人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她长得一点都不好看,连母亲身旁穿着灰色粗布衣的女佣阿姊都比不上。
“丽子,你这次回来又是为了什么,今年运势不好,香港开始大规模整治海运,大陆又进不去,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家现在也没多少钱拿得出手了……”父亲就着仆人的手,一口一口小心喝着药汤,并不给原配妻子正脸。
丽子嗤笑出声,拿出包里的一封书信,重重地拍在檀木茶桌上:“呵,没钱还养那么多女人,我看,作为主母是该时候整顿下孙家了……”
此话一出,大堂里的女人们皆转头望向不动如山的父亲,窸窸窣窣地开始交头接耳,只有几人假惺惺地用手帕捂着嘴嘤嘤哭泣,似是不舍,如果今天得以被大太太遣散,安置费不愁,自己又读了书有些小学问,回乡下当个老师或找个老实人嫁了,谁不愿意呢?
在香港,不少女人都读过书有较高的思想觉悟,最初跟着孙父或许有风花雪月的浪漫,但多都是为了钱和名利地位,不管父亲有多英俊潇洒,他喝醉了可是连老祖宗都敢打啊!
孙碧玺将众人脸上的神情尽收眼底,除了母亲是真的哀怨凄凉,其余的人都在掩饰欲望,丽子洋洋得意,有种发泄畅快,父亲喝着茶却愉悦带笑,他早就烦腻这些没脑子又只会花钱的蚂蟥了,要不是镇上明文规定不得嫖娼,又撤了所有暗馆,这几年撒出去的银子都够买一座妓院了!
“咳咳,安静——”孙父将茶杯砸在地上,痛心疾首地指着丽子,“你真是恶魔!抢了我的宝贝女儿,偷了我的传家之宝,现在连我的家人们也不放过!”
丽子淡定地翘起二郎腿,吹了吹稠红的指甲:“家人?呵,孙琦凌,别忘了,当初是谁死乞白赖的追到京都向我父亲下跪求娶的,我也真是瞎眼,被你的外表蒙骗,你才是毒狼心肠,阿鼻恶魔!”
点了点桌上的信纸,命令身侧的梅姨读信,也就是孙碧玺的亲生母亲,欧梅清,三人曾同时就读于英港乔治大学,梅姨幼时和孙琦凌青梅竹马,后来孙家南下投靠本家,孙琦凌考取大学后两人才在团契活动中重逢,彼时少女少年,一人春心暗许,一人名草有主,正是日本京都望族嫡女,外交系系花,樱小路椿里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