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剑波眼珠子通红,不知道是熬的,还是眼瞧着尤勇倒台,自己官进一级,补上巨大的权力空缺,而兴奋成的。这一宿他神情都是亢奋的,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飘。
廖国友同样是精神抖擞,毫无困倦,但见他大手一挥,便否决了洪剑波的主意:“老洪,时移事易,什么时候都要变通,早先咱们盯的不过是五金厂那一件案子,即便是当初曾想过会有巨大的压力,可也不过是料定在拿下尤俊之后,那压力才会到来。可现在,这件案子又无端牵着进这许多人,即使不说有着在地区做副专员连襟的孔亮,便是那个涉案副厂长宋春,他的表哥便是咱们县纪委书记齐楚。若是此时,动尤俊,拿着人了还好说,拿不着人,一个打草惊蛇,惊动了齐楚,他便能利用手中的权力,顺理成章地把宋春等人保护起来,你别忘了,孔亮、宋春等人,正是党内干部,该着他齐楚管!”
老刑叹气道:“这他妈的都什么世道,坏人当道,有冤难伸啊,便是办件事儿,都这么困难!唉,抱怨也无用,至于下一步怎么操作,我也说不出一二,但有一点,此事决计瞒不住多久,很快,孔亮那帮人就会知道孔上海几个落进咱们手里了,他们知道了,尤勇必然也知晓了,以那家伙的脾气,说不得就要蛮干了,咱们检察院的这些文弱书生,可挡不住他麾下的虎狼之师,到时候,人被劫走了,再一串供,说不得到时候,咱们这到手的铁打口供,也会被他们想出破解的法门。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不是寻求什么稳妥的办法,而是一个字‘快’,俗话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个‘快’字,让那帮人来不及准备、聚合,咱们就算赢了!”
老刑说罢,薛向眼睛攸的一下亮了,心下赞叹,没想到这么个粗犷模样的人物,心中竟是内蕴锦绣,眼下可不正是闪电战的绝佳场地么,自己这方没有完全准备,敌方压根儿就没准备,如此胜多败少,焉能不搏?
一念至此,薛向当即便道:“老刑说得不错,现下由不得咱们犹豫,这会儿就好比两军对垒,咱们占着上峰了,就得一鼓作气,决计容不得咱们在耽搁时间来排阵势,咱们排得越久,对方聚集的兵力就越足,越拖对咱们越不利,我看就这样办,咱们分两头,老洪,你领着你手下得用的人手,瞅准尤勇不在家的空当,直接上门拿人,待会儿,让老廖着检察院批下逮捕令和搜查证,反正要撕破脸了,他撕不如咱们先撕;我和老廖天亮,就返回县委,尽量争取召开常委会,到时,咱们在会上见个真章,争取以快打慢,一锤定音!”
薛向自顾自大开始发号施令,浑不觉这个发号施令的人选本该是廖国友的,毕竟人家廖国友无论是论眼下的案件从属,还是论常委会排名,都较之他为合适。可眼下,薛向主动掌控中枢位置,偏偏是那样的自然,不光洪剑波和老刑没觉出不妥,便连廖国友心中亦未觉出不满,好似这人天生就该是首领!
……
早晨的太阳刚出山,火辣辣就烧红了半边天,这会儿,薛向和廖国友已经在薛向办公室坐了有仨钟头了,二人都是急性子,容不得拖延,直到这会儿,才挨到正式上班时间。
楚朝晖来的却早,可他来时,这二位领导早已在座了,弄得楚朝晖倒有些惶恐不安,因为廖国友那血红的眼珠子和几乎站直的头发,以及薛向闭目不言的神情,都让他觉得今天一定会发生点儿什么。
“朝晖,给廖书记倒水啊,愣着做甚。”
或许感觉到自己这个秘书的异样,薛向闭着眼睛说话了。
楚朝晖连忙小声应了,转身去给二人泡茶。
攸的一下,薛向的眼睛睁开了,手腕上的满是刮痕的梅花表,已经走到了八点十分。
楚朝晖刚替二人把茶端上茶几,薛向便道:“朝晖,去给五金厂的孔厂长打电话,让他带齐班子成员,到我办公室来,他不是极端不满同飞人公司合资么,告诉你,飞人那边有让步了,说可以让他们提提个人条件,对了,加个时间限制,就说八点半不来,薛县长就替他们拒绝了!”
对这个命令,楚朝晖有些迷糊,他可是知道这些天,因着五金厂那帮头头脑脑不配合改制的事儿,自家领导背地里可是没少拍桌子,怎么这会儿忽然就让步了呢。弄不清楚归弄不清楚,可领导交办的事儿,还是该办。
楚朝晖转过身去,廖国友血红的眼睛忽然朝薛向看了过来,眼神里满是疑惑。
第一百六十五章事到临头须放胆
楚朝晖倒完了水,便被薛向打发到外边遛弯儿去了。要说楚朝晖心中没有咯应,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毕竟领导的脸上写着有事儿,支使自己做得事儿自己又无法理解,这不明摆着说领导不那么信任自己了么?募地,楚朝晖心中生出一丝惶恐,继而,迅速扩大,阳台上暖暖的太阳照在身上,可他心底依旧冰冷一片。
他哪里知道这会儿薛向看似坐着,心思实则早已飞得没边儿了,哪里有时间和他解释这许多。
见楚朝晖出门去,廖国友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他实在不解薛向这时候招孔亮那班人来做甚,而且一招就是一个班子,而非止孔亮五人。
薛向道:“老廖,咱们现在必须扼杀掉所有的未知因素,集中力量打垮尤勇,你别小看孔亮这帮人,虽是冢中枯骨,可真要垂死挣扎,说不得也得折腾得咱们手忙脚乱,我这会儿假意以公事将他们收束在一起,不正是绝了这个隐患么?至于叫齐整个班子,而非那五人,无非是烟雾弹罢了,免得孔亮那帮人精生疑!”
二人关系,因着这趟祸福与共,亲近了不少,连称呼也近了,廖国友唰的一下,比出了大拇指:“薛老弟滴水不漏,高啊!”
薛向摆摆手,道:“现在不到咱们得意的时候,老廖,常委会能否召开,我们现在还不确定,但若是召开,会上。全看你的了,你千万打好这一仗!”
廖国友敛去嬉笑,沉声道:“放心吧,老弟,老哥我等这一天很多年了!”
薛向笑笑,再不答话,抬手看表。已然八点半了,当即,便站起身来。朝门外行去,廖国友随后而行。
走廊里,楚朝晖失魂落魄。伏在栏杆上,眼眶通红,薛向见状,脑子一转,便知道自个儿的疏漏,传递了大量的负面信息,让眼前这个敏感的年轻人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