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子一揉鼻子,脑袋仰得恨不得能飞上天花板,持了手中的钱钞,刷刷打着大理石桌面,“磨叽,磨叽啊,京城的人就是磨叽,说说,赶紧说多少钱!”老马等的就是这小子这句话,含笑道:“罐焖牛肉,三百元;奶油烤鱼,三百五十元,奶油蘑菇汤九百七十元,奶油烤杂拌九百元,奶油烤鹅肝一千七百五十元,这位先生一共消费四千二百八十元,劳您给结了吧。”
“啥?”
那胖子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倒也不笨,霎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颤着指尖,指着老马,“你,你,你这是宰人,我要找你们领导说理去!”
老马笑脸陡收,冷道:“不用你找,我就是这家餐厅的经理,废话少说,方才不是喊着要结账么,赶紧着吧!”
那胖子赤红了脸,嚷道:“你这是蒙人,他这几个菜,我们那边也有点,菜单我刚才看了的,最贵的鹅肝也不到十元,你敢几百倍的翻番,这是黑店!”“闭嘴!”
老马脸色陡青,“你知道什么!子弹和原子弹都是弹,能一样么,人家点的都是特制餐,就拿那焖罐牛肉来说,那是小牛肉,生下来,天天就喂的人参,茯苓等名贵药材,能跟你吃的老黄牛一样么……”
奸猾的老马要说出道道儿来,张张嘴,能把这胖子侃晕,不过,老马也不屑跟这草民多废唇舌,说话儿,伸手朝天轻击几下,未几,四五天制服汉子便急步奔了过来,冲老马立正敬礼。
老马一指胖子,“这位想吃霸王餐,马上给派出所打电话!”
一听“派出所”三字,那胖子陡然变色,豆大的汗水哗哗直下,急道:“别别别,我给,我给!”
细说来,胖子原本就没什么根脚,只不过是浙东温市的小商贩,靠着经营对岸的磁带,赚了笔不菲的身家,不过,这年月说不菲,也不过是区区三四万元,此次来京,纯属骚劲儿犯了,一路上,以钱开道,很是震了不少首都人,过了把大爷瘾。
哪成想这会儿踢到了铁板,他也就是有俩钱儿,显摆显摆,赚些眼球儿还行,实是经不得半点儿风浪,这不,老马刚抬出个小小派出所,胖子便麻了爪儿。“那就拿来吧!”老马大手一摊,气场十足。
说起来,这些日子老马挣这些暴发户的钱,确实挣得爽快,只不过心头对这帮暴发户,还是极度不满,但碍于组织纪律,却是没法儿下手。今儿个有薛衙内在背后戳着,他是百无禁忌,好勇斗狠,耍起威风来,简直令人色变。
那胖子哆嗦着从兜里又掏出几沓钱,数来数去,也才九百多,无论如何,差着一大截,赶紧冲老马告个罪,奔着自己那桌去了。
老马先前的举动,胖子那桌的众人早就看在眼里,竟皆骇然变色,这会儿听胖子低语几句,一众人等齐齐吓得面无人色。
好在温市商帮最讲团结,胖子求告几句,众人皆掏出所有,让胖子捧了过来。“只,只有三千多,还差一千,千万别报警,我,我带了存折,马上去取,行不行,我,我保管,保管不欠债……”
胖子一张脸又青又白,宽阔的额头上,好似下起了小雨。
老马还待再逼,薛向却插话了:“行了,行了,赶紧走,没本事,充啥大头!”
薛向原本就是瞧个乐儿,外加给这暴发户个教训,倒没真想往死里逼人,得志猖狂,人所难免,又非大恶,撞上了,教训一顿,便了。
那胖子闻听此言,不啻纶音,他哪里想到这位会如此简单地放过自己,他这会儿,自然知道是被宰了,可谁叫自己嘴臭,让人抓住了把柄,此刻,已然被按到了案板上,突然听见刀下留人,焉能不欣喜若狂。
胖子感激地瞅一眼薛向,又可怜巴巴地望着老马,在他眼里,这位显然比薛向恐怖得多。
薛向都发话了,老马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他倒是有些心疼胖子手里的那一沓沓的钞票,这一堆差不多是老莫一天的营业额了,真是可惜啊!
那胖子得脱而出,二话不说,奔回了本桌,扔下一沓钱,不待招呼,他那几个同伴,当先就拖着他肥胖的身子,落荒而逃。
方才胖子和薛向的纠纷,满厅众人皆看在眼里,他们多是外地商客,自然乐得胖子落薛向这本地人脸面。
谁成想,人家轻轻一击,差点儿就要了胖子半条命。
众人这才想起,此地何处,皇城根脚,果真不是自己这四民之末能翻腾的。片刻功夫,大厅内原本嘈杂的声音,都小了许多,原本还在西餐厅划着拳拼红酒的另类们,立时也都住了嘴。
薛老三驱走还待表功的老马,继续坐下进食,没吃到两口,老马忽又奔了过来,附耳道:“薛书记,江公子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