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谢阑抬起了头。
他全身都在剧烈颤抖,明明是六月季暑里的炎热天气,牙关却不住“咯咯”作响,那十只玉节也似的纤长手指在方才下跪撑地时被划开好几道口子,渗出的鲜血染红了他手中的那纸信笺。
萧溟心下惊愕,不好的预感袭上后背,上前几步一把夺下他手中的信笺,扫眼瞥去,心下登时如雷轰电掣,抬头只见谢阑双眸中满是绝望。
双膝在一地碎瓷上挪动,抬手拽住萧溟衣袍下摆,沉香色团龙织锦上被拖出一道暗色的血迹,谢阑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大颗大颗的泪水沿着尚未干涸的湿痕滚落:“……萧溟……是……真的吗……”复抬起脸时,眼中淌下的不再是泪,而是混合着触目惊心的红血。
萧溟目眦欲裂,谢阑颤抖着抹了一把脸,狼藉一片,已是分不清是眼中淌下的还是手上的伤口流出的。谢阑有瞬间的迷茫,心脏已是如凌迟般无以复加,肉体的疼痛早已被隔绝在魂灵之外。他不解无措这满手的鲜妍从何而来,嘴唇翕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然而猛地呛咳不住,口中涌出了一大口鲜血。
整个凝华宫中已是方寸大乱,萧溟抱起谢阑,嘶吼着传太医。低头却见地上谢阑原先跪坐之处已淤积着一大摊血。
脸苍白得几乎透明,谢阑靠在萧溟的怀中,腿间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泊中,一双眼睛却愈发明亮非常。他启唇轻轻地吐出一句:“萧溟,我好疼啊……”随之便闭上了眼睛。
紧紧抱住怀中之人,萧溟浑身颤抖,精纯洗练的内力源源不绝从四肢百骸交融后,汇入怀中之人的体内,如灵蛇般搏命扑向蔓延的剧毒,以遏制其沿着经络血管攻入心脉。
谢阑疼得昏厥过去,睑帘半垂着,瞳仁渐渐涣散,眼角淌出的鲜血却是源源不绝,直浸染得双眼如一池血水般骇人。
已是怕得肝胆俱裂,神逝魄夺间,只觉仿若利刃劈砍开胸膛,倒上了毒药烈酒再焚上一把大火般痛不欲生,萧溟紧紧扣住那双血污淋漓的手,黏腻的锈腥气息扑鼻而来,低低地唤着怀中之人的名字,然而喉中发出的声音如砂纸磨过似的嘶哑。
恍惚间,面前好似站着一个如尘烟轻云的膝胧鬼影,凝视着他怀中的人,萧溟愣愣地望着床前那幻像,天旋地转,它却是倏而消散了。谢阑突地睁开了眼睛,浑身一阵剧烈痉挛,翻身在撕心裂肺地作呃声中,将方才喝下的粥尽数吐在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