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江宁决战旧人重逢(五)
?此番耗去几日工夫,终将隧道掘成。五皇子见状亲自率领众将并了一干官员前往龙广山督战指挥,命人下地安置双层地雷。此番所掘数条隧道,有为守城贼兵于引爆前破坏的;其余引爆的,几条皆未能炸毁城根,惟有一条隧道中的地雷总算炸塌了城根部分,炸毁城墙十余丈,彼时城砖如雨散落,周遭有那官兵躲闪不及者竟为塌下的城墙砸死。
随后五皇子念及之前神策门之教训,恐贼兵于城内埋伏,命众将勿要急于冲锋,先行按兵不动,令龙广山堡垒之上的十尊红夷大炮对准那城垣豁口之处轰炸一番,将躲于城垣之后试图待官兵冲入城中之时伺机偷袭的贼兵逼退,令其远离城垣豁口之处。此番钦思自请率领五百敢死士,作为前锋冲进城中。
此番虽说王师以大炮轰击豁口处城垣,逼迫守城贼兵退回城垣之内躲藏。然待炮火停止轰击之后,钦思率领敢死士于豁口处冲入城中之时,仍遭城内贼兵火炮火铳袭击,五百敢死士伤亡近半,钦思因了身手过人方逃过一劫,然仍是为炮火烧伤半个颜面,平白毁去那张秀美风流的面容。饶是如此,钦思仍旧忍伤举剑将城垣处众贼杀退,方领人冲入城中。
另一边,因贼兵调派大量守军增援太平门这处,致使神策门的守军数量锐减。此番待太平门处城垣被炸毁攻破之时,神策门处王师终需到漏洞空隙从豁口处攻进城中,至此,江宁城于围攻多日之后方破。此番马文梦闻罢城垣已破,欲待亲自披挂上阵与王师决一死战,为身侧众亲信拦下,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若先行前往石头山上暂避,待入夜之后再潜行出城。主公若是活着,不怕不能聚集弟兄们东山再起。若是此番与官兵硬拼,于己不利。稌麟“本朝第一高手”并非浪得虚名,对此之前钟山之战幸存的弟兄们皆是有目共睹。便是主公再过神勇盖世,与之直面相抗恐怕亦难以从中谋得多少好处。加之如今官兵气势如虹,如今之计不若避其锋芒,保存实力,待得来日,移驾安徽,闻说芜湖附近尚有我方人马,再行振臂一呼,重整旗鼓。
马文梦闻言首肯,随即命帐下诸将出了总督府抗击官兵,令贼兵将之前擒获的江苏巡抚众家人随从并了囹圄中的死囚一并放了出来,将其打扮成自己这方人的模样,擎着自己的旗号放出去与官兵作战。随后马文梦又将些便于携带的细软一并卷了带走,期间又道自己亦备下大礼与即将前来攻占总督府的五王爷。随后便领着马文信在内的五名亲信骑马逃出两江总督府,向西逃至石头山藏匿。
却说正值王师攻下龙广山的据点之后,远在扬州城驻守的现任两江总督孙树闻罢王师即将破城之信,随即启程从扬州赶至江宁,期间耗时两日,先行南下前往镇江,随后从镇江沿水路向西前往江宁,至幕府山大营与五皇子汇合。
此番东南北三路王师悉数由神策门并了太平门的豁口处冲入城中,与城中贼兵巷战。五皇子率领众官立于龙广山之上以千里镜探视城中战况,只见此番城中处处硝烟弥漫,各个街头皆是人自为战。贼兵见城垣被破,虽忌惮王师大炮之威力,然进入城中的官兵到底只是铁剑铜枪地对战,众贼倒也未曾畏惧,与官兵顽抗到底。即便弹尽被围,便是集体自焚,亦断不投降。此番入城的王师亦大为震惊,皆道未曾见过如此决绝之贼。
山上五皇子等人见状,稌永先道:“这帮逆贼竟负隅顽抗,欲做困兽之斗,真乃执迷不悟、愚不可及!”
五皇子闻言沉吟说道:“那马贼集团虽不乏如朱学笃这般能人助阵,然手下贼众倒也不成气候。彼时王师攻破其余贼兵占领城镇之时,贼兵无不闻风而逃。此番贼兵如此卖力,料想定有以下原因:其一,马贼手下尚有几名忠心耿耿、领军有为之贼将,尚还率众顽抗,所率领之贼乃是最初归顺马贼之众,遂最为忠心护主;其二,贼兵以顽抗拖延时日,只怕其间不乏阴谋……”说着即命张勋前往城中告知张丙炎等将,莫要与城中贼兵过多纠缠,速战速决,此番直捣黄龙,尽快擒获首逆为上。张勋领命自去。
饶是如此,官兵仍是耗去两三个时辰方肃清沿途贼众,包围了两江总督府。此番张丙炎等人率领官兵正逢马文梦布下的一干乌合之众挡在总督府的大门之前。因五皇子下令尽快拿下总督府,擒获首逆,张丙炎自是指挥官兵将之作为顽抗之贼一并围杀,自己还亲自上阵斩杀数人。未料其中有人见官兵围杀,忙不迭跪地求饶,口中直呼“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我等并非马文梦人马”,那张丙炎率领众军正杀得起兴,哪管拦路之人嘴上呼号之言。此番已杀了一半,正待向其中一名跪地之人头上砍去,不料钦思忽地从旁举剑挡下了张丙炎的攻击,张丙炎见状惊道:“谭公子你?!”钦思收剑对曰:“张将军,事有蹊跷,这干人分明连兵器都不会使,莫要赶尽杀绝,且调查清楚。”
张丙炎闻言方罢,命士卒停止砍杀,将这干跪地求饶之人一并拿绳索缚了,一面遣人出城禀告龙广山上五皇子,那传令兵禀道:“启禀王爷,张参领于总督府之前抓获一伙儿可疑之人,自称是江苏巡抚王大人家人。”
五皇子闻言,心下生疑,随即问道:“此番如何证据?”
那士卒答曰:“张将军亦不知该伙人所言真假,遂方遣小的前来禀告王爷,请王爷裁夺。”
五皇子听罢亦蹙眉沉思,随后灵机一动,忆起之前命钦思专程赶往扬州携来的梁思问,只道是梁思问既为王正玺之亲卫,定能辨认其亲属真假,令梁思问前去一视便知,又可令他们相互佐证。言毕便命人前往大营将梁思问带至总督府,自己则率领众官员骑马进入江宁城中。
待五皇子一行人到达总督府,此番官兵已几近缴毕顽抗之贼。张勋等诸将皆立于总督府跟前恭迎五皇子。五皇子下马,令人将方才擒获的一干形迹可疑之人带至跟前,欲亲自审问。此番只见数名官兵押送了十余身着贼兵服饰之人前来,年龄不等,有大有小,年长的须发花白,年幼的不过总角。五皇子一见之下便知这干人等并非寻常贼兵,遂开口问道:“尔等究竟所系何人?”
跟前众人闻言,其中一最为年长之人颤颤巍巍地步出队伍,行至五皇子跟前缓缓跪下磕头答道:“回大人,小人名唤王寅亮,正是江苏巡抚王正玺之父。”
周遭众人听罢皆难以置信,五皇子遂问道:“你既是王正玺之父,缘何又是如此模样?其余诸人又是何人?目下王正玺又在何处?”
只听那王寅亮答道:“小人等皆乃王正玺亲眷随从,在逃出江苏之时为马贼手下擒获,待马贼一党攻占江宁城后,那马贼将总督府据为己有,便又将小人等皆押送至此,囿于总督府地牢之中。,只犬子并未与我等关于在一处。今日不知为何,马贼命人前来令我们着了贼兵衣号,又发了兵器,令小人等守于此处。小人等被放出来之时皆未见过犬子,亦不知他此番身在何处……”
此番那王寅亮正说着,便见一士卒奔上前来禀报道:“王爷,梁思问带到。”
五皇子等人随即转向梁思问,那王寅亮更是如见再生父母,忙不迭对五皇子说道,并顺势改了口:“王爷,您若不信,大可询问思问,他正是犬子亲卫,对我们都是认得的……”
五皇子方令梁思问辨认一番,那梁思问细细将十余人皆看过一遍,又将各人名姓身份通报一回,五皇子见状,方对了梁思问并了那王寅亮之言确信无疑。然待梁思问打量一番蜷缩在王寅亮等人身后的数人之时,却蹙颦说道:“王爷,这几个人我不认识,也没有见过。”
五皇子闻言惊道:“此乃何故?”随后命那几人上前,又转头询问王寅亮问道:“你可识得他们?”
王寅亮乃是近视眼,此番闻罢五皇子之言,只得立起身走近些前去打量,只见那几人皆是亟亟将脸面转向一旁避开他的模样。待王寅亮瞧清楚了方道:“回王爷,小的亦未见过这几人。只这干人乃是之前与我等一道放出来的。”
五皇子方转向这几人厉声问道:“尔等何人,还不从实招来!”
那几人方战战兢兢地答曰:“小人等本是关押在狱中的死囚,本待秋后问斩。不料今秋之后却忽的没了动静,连看守我们的狱卒亦平白去了不少。后来方知乃是总督老爷被人杀害,巡抚老爷出逃,这总督府换了主子的缘故。小的等亦算是死里逃生,一直待于狱中。今日不知何故令我等着了这般衣号,还发了兵器与我们,原以为这新主子是开恩为我等做主,放我等离开。不料我等出了那监狱,却见这城里已是硝烟四起……”
五皇子听罢又问:“此番你等来历自是清楚,可是知晓首逆如此行事之因由?”
此番众人尽皆垂首沉默。
五皇子见状方转向梁思问等人问道:“你们可曾见过马贼模样?”
梁思问答道:“见过。”
五皇子方颔首说道:“如此且将城内贼兵尸首悉数辨认,定需从中寻出马贼。活要见人死需见尸,本王倒要见识一番,这马贼到底生得何种模样。”
此番那梁思问听罢连“是”亦未回答一声,惟颔首以示知晓。五皇子见状蹙眉,面上倒也并未多言。梁思问跟随领路的将领自去,不过行出两步却又转回身来说道:“我想起了,还有一件事。王爷,和我们一起的王大人家眷被抓来江宁的不止这些,还有女人小孩。便是成年男人人数也少了……”
一旁张丙炎闻言自知瞒之不过,只得上前说道:“王爷,之前我军围剿贼兵之时,或许将他们中些许着了贼兵衣号之人当作贼兵一并斩杀了。”
五皇子听罢对曰:“如此亦是无可奈何之事,再领人前往于尸首之中辨认一番,看可是为误杀之人。亦可核对了人数,以免发生浑水摸鱼之事。”张丙炎领命自去。
跟前王寅亮等人闻言只敢称是,不敢多言,却见一旁梁思问忽地开口问道:“王爷,误杀了人,就这样算了?”
五皇子见状有一瞬间的难以置信,战场之上,误杀误伤乃是司空见惯之事,而因了这等事为平民质问更是生平首次遭遇,听罢嘴角扬起一缕轻笑,柔声对曰:“好大的胆子!”
便是一旁贾珠见罢亦将心提到嗓子眼,知晓五皇子虽面上挂笑,然心上却动了怒,亦于心下暗道从前便觉这小子行事乖张怪异,如今看来岂是怪异,分明是一愣头青,是该道此人不谙世事抑或是莽撞无知?虽如此寻思亦情不自禁地开口为其解围道:“王爷既命你前去辨认那马文梦的尸首便快去,若是出了纰漏令那马文梦遁去,届时又该当何罪?”
那梁思问闻言还欲张口与贾珠争辩,然话将出口却堪堪被止住,顿了顿,方闭口沉默转身随将领自去。对面贾珠则心惊胆战地目视着梁思问欲言又止,见其去了,方将悬着的心放下,庆幸梁思问尚还听己之言。
随后五皇子方转向张勋吩咐道:“此番尚不排除首逆未亡潜逃之可能,立即派遣一队人马于城中并了城外周遭可藏人之处细细搜寻,命各个城门的将士警惕严防。”
张勋答是,领命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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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回 江宁决战旧人重逢(六)
?此番众将自是跟随五皇子进入总督府中探视,期间五皇子目见钦思面上烧伤,挥手将钦思招至跟前,以一手食指挑起钦思下颌打量起面颊片晌,轻笑着打趣:“可惜了一张秀美风流的面皮,此番为炮火破了相,今后如何登台唱那生旦。”
钦思笑答:“若论秀美风流,弟如何及得上文清并了忘尘道长,何况又身为男儿,此番不过‘去了皮’,亦无甚可惋惜之处。于男儿而言,身上伤疤岂不正是那勋章荣耀?”
五皇子闻言放了手,笑赞曰:“好气概。”
钦思则趁机讪笑着说道:“不过男儿不可无那名利之心,此番弟既为殿下出生入死,亦付出不小之代价,殿下升官发财之际亦需念着小弟一番,提携小弟一回,弟也好从今追随了殿下……”
五皇子笑道:“此言不假,此番南征,你功劳不小,本王自会禀明圣上,论功行赏。”
钦思拱手道:“小弟多谢殿下!”
随后一行人入府不提。
却说马文梦虽率领亲信逃遁,然其家眷妻妾并了宝器珍玩等俱留在这总督府中,此番王师包围占领总督府,其亲眷自知难以逃脱,大多投缳跳井,据闻刚进入总督府之时处处尸横遍地,此番待贾珠等人进入之时,总督府中尸首已为官兵清理搬运出府,仍摆满整个总督府大门的广场。贾珠见罢此景便知,马文梦出逃自是无力顾及亲眷,留下之人中许多未免为官兵问罪而自尽,而其余活着之人,下场可想而知。此番官兵自是将府中留下的亲眷收押,财产抄没。其中自是不少将士暗中中饱私囊,期间贾珠亦亲眼目见那查收财产的士卒暗地里将些轻巧灵便之物塞入衣衫之中藏掖之事。贾珠见罢亦偷觑一旁五皇子,知晓此事便连自己亦曾目见,五皇子又如何不晓,不过是假作不见罢了。贾珠心下五味陈杂,话说治军如治吏,令麾下将士全心全意为己效力卖命,所靠当不仅仅是威望名头之类,还需令了麾下众军有利可图,能够加官进爵,否则便是再过有名的将领,最终亦难以服众。此番无疑五皇子并了手下众将皆精于此道,将些大件之物抄了名录以备上报,其余无关紧要之小件则尽数落入官兵自己囊中。
往那大堂中巡视一番,又往后进了二堂,不过匆匆探视一眼便又往了仪门内的内宅中而去。此番五皇子领人率先进入内宅的官邸之中探查,只见此处正有几名官吏在此清查房中诸物。五皇子随即询问一旁王师曾等人可有寻到两江总督的官印,那王师曾闻言忙招手,一士卒从桌案上捧起一锦盒步至五皇子跟前。一旁贾珠一面打量着房中那雕工精细的案台,一面只觉似是在将那锦盒抬起的须臾间,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并伴随着机括运行转动之声。众人虽闻见却并未在意。只见王师曾接过锦盒,从中取出官印恭呈五皇子。五皇子接过打量一阵,一旁孙树亦从五皇子身后凑近观看。五皇子看罢便就势将手中之印交与孙树,抬首吩咐道:“此处定留下不少首逆之蛛丝马迹,且仔细搜查。”言毕便转身正待跨出房去,一旁贾珠转身之际忽地闻到一股火油味,登时心下大警,随即大叫一声“殿下当心,此处恐有炸弹”。贾珠话音刚落,周遭众人尚未反应,惟稌永与钦思当即将五皇子护于身前,与贾珠一道往那屋外纵身一扑,卧倒在地。于此同时,只听屋内一声巨响,正是从那桌案之处传来,整个木质桌案并了周遭柜橱俱被炸了个粉碎。而五皇子身后手持官印,落后一步的孙树当即毙命,孙树近旁的王师曾躲避不及亦为炸伤一侧躯干,其余正查收房中物品的官吏士卒皆一并命丧,其余随行官员将领俱被爆炸冲击得人仰马翻,些许人受了轻伤。
此番幸而贾珠机警,及早发觉火油味,兼了稌永钦思身手过人,方能护得五皇子周全,未被炸弹殃及。钦思稌永扶了五皇子起身,再三确认其并未受伤。
此番五皇子大怒,先行深赞贾珠稌永钦思护驾有功,随后喝令众将听令,只道是:“此番竟为马贼暗算一计,不战而败,累及数人伤亡。此番两名两江总督皆命丧贼手,此而可忍,孰不可忍!此番务必将那马贼擒获!不施以极刑不足以尝其罪!”随后即命人将府中所剩马文梦下属随从悉数执住严刑逼问,务必审明首逆去向。又遣人将孙树装殓,送王师曾等受伤官将前往包扎治伤。可怜那孙树于前任两江总督殉职后临危受命,在位几月,未有政绩,此番刚将总督之印执在掌中,便奄然而终,呜呼哀哉。
另一边,五皇子从旁指派众将之际,贾珠则前往爆破之处探查,只见此番爆炸之处正位于那官邸之中官员办公的那张楠木桌案之下。那桌案上罩着荧煌锦缎套子,内里其实另藏玄机,乃是西洋机括。那装官印的锦盒正放在那机括处,机括上罩着罩子,平白望去自是瞧不出甚异常。那炸弹便装在那桌案里面,以竹筒装了浸了油的棉线作引。一旦将锦盒取下桌案,令其离开机括,桌内的机关便会启动,自动点火引燃那引线,引爆底下藏着的炸弹。那马文梦自是明了总督府内宅的官邸乃是总督办公之处,该处自有许多文书账册等留下,包括那总督的官印。此番五皇子定会亲自进入该处探视,遂布下此局,以期能以此炸死五皇子,得以绝处逢生。贾珠识出此番用心,于心下叹息一声,暗忖曰“此可谓是孤注一掷之举了,然最终仍是功亏一篑”。
随后贾珠将自己探查的结果回禀与五皇子,五皇子这处正审讯那马文梦留下的家眷下人,以鞫问出马文梦下落生死。那家下人等皆招供曰马文梦于破城之时已率领数名亲信逃遁,只怕如今已经逃出城去。
五皇子闻言不过半信半疑,半晌后待手下官吏领着梁思问前来回报曰此番在辨认尸首的过程中,亦擒获了尚未断气的贼兵,令其一道辨认尸首,亦未从中寻到马文梦,只怕此番那首逆已经逃出生天。
五皇子听罢此话不过冷笑一声对曰:“逃出生天?距离王师破城不过半日,首逆方才仓皇出逃,如何能够逃出生天?此番本王定令他插翅难飞!”随即下令各军封锁各个城门,城垣被炸开的两处豁口亦遣梁鸣谦并了于荫霖率重兵把守,不可放了任何可疑之人出入。守卫将士皆由五皇子亲自派定口令,以防有人浑水摸鱼。此外,命张勋率领一队人马挨门挨户于城中搜索马文梦,另张丙炎与陈倬则各领几路人马出城搜捕,力求擒获活人。又命众军照旧驻扎于幕府山下,惟令严辰率领一千亲卫,随驾入驻总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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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回 江宁决战旧人重逢(七)
?却说马文梦一行几人逃出总督府之后,彼时并未就此逃出城去,乃是前往城中西部的石头山暂避。此番待王师攻下总督府后,已近黄昏,随后五皇子自是连夜制定搜捕贼首并了守城细则,期间又抽空拟毕奏折令八百里快骑飞马送往京师,便是晚膳亦不过在总督府中草草用过。部署诸事忙碌一晚,尚且顾不上歇下,待至当日夜里二更时分,五皇子突发奇想,方掷下手中军务,携了稌永钦思并了帐中几名幕僚一道乘马信步出了江宁城,出神策门前往城外大营探视。
因今日总算攻破城垣攻入城中,众军连日攻城劳顿,待到此时方才松了一口气。遂今日大营的气氛较了战时是分外放松。此番待五皇子等人悄无声息地进了大营,只见营寨口虽有那值守之人,却均是没精打采,倚靠手中兵器打盹。待五皇子等人于跟前下了马,方才登时清醒过来,忙不迭跪地求饶。五皇子见状倒也并未多加训斥,申诫一番便又问留守大营的蔡琳何在,为何未曾前往通报令其前来接驾。那值守的士卒闻言方回过神来,忙不迭对曰:“是是,小的、小的这便去报告将军!”五皇子见事有蹊跷,随即挥手制止,命其照旧守于此处,勿要放松警惕,吩咐毕方进入营寨之中巡视。一路只见营寨之中灯火辉煌,人声鼎沸,营中士兵三五成群,饮酒作乐者随处可见。若非见罢巡视守卫的士卒仍如从前,未曾荒疏,五皇子只怕当即便欲怒而发作。一旁稌永钦思见状皆大气亦不敢稍出,见五皇子冷笑几许,径直往了将领的营帐中而去。
此番五皇子亲手挑起蔡琳营帐的帘子往里一视,只见那蔡琳正于营帐之中与了那从马文梦府中掠来的女子淫乐,五皇子见罢不怒反笑,对帐中只顾作乐而尚未觉察他到来的蔡琳道句:“蔡协领好兴致。”
那榻上蔡琳闻言顿时只如遭遇晴天霹雳一般,惊得目瞪口呆,连衣服亦不及穿上,便从床上连滚带爬地下地磕头如捣蒜:“属下知罪,王爷饶命!……”
五皇子并未理论蔡琳,却是转向一旁说道:“稌永,前往王师曾并各将帐中探视一番,命各人前往中军帐中面见本王,告知本王此番皆行了何种壮举。”钦思闻言不禁笑出声来,又勉力掩住了,稌永领命自去。
五皇子方转向地上磕头的蔡琳说道:“你着了衣服亦来。”言毕转身负手去了,钦思待五皇子去得远了,方对跪着的蔡琳道句“殿下因了未曾擒住首逆正恼着呢,蔡将军自求多福吧”,说罢亦去了。
这边蔡琳抹了一把额上冷汗,命亲兵为自己着了衣服,一面低声斥责亲兵说道:“怎的王爷进了营寨也不通报?”
那亲兵答:“王爷忽地领着数人衔枚而来,到营寨口之时又不令我们通报,看那模样又不似为了军务而来……”
蔡琳听罢自顾自道句“王爷驻守城中总督府,如何竟又出了城”,整齐衣衫,摇首匆匆去了。
彼时中军帐中,五皇子高坐主位,一众将领按官衔,由上至下跪了一地,皆是面色狼狈,冷汗直冒。其中大都因了强掠占有贼属寻欢作乐,亦有酗酒滋事的,此番五皇子则先行理论为首的蔡琳,说道:“……堪堪破城,尚未剿灭残贼,为将者便已放松警惕,只图寻欢作乐,该当何罪?……若非念在你尚未荒疏营中防务且守营有功之份上,本王定然将你依军法处置!此番戴尧臣命丧神策门,张丙炎等人素昔与之相厚者皆为本王调遣戍城追贼之职,免其耽于伤恸;其余如尔等竟已忙于作乐,岂非令同僚寒心?……何况尔等追随本王出征多年,又岂是未曾见过那珠宝女人的短浅之辈?岂非不知强掠贼属是罪?又如何不晓待凯旋归京之后,贼属自是归于尔府,何必急这一时之需?……”
那蔡琳闻言只得不住磕头认错:“是是,王爷教训得是,属下知错……”
此番训毕,五皇子下令将强掠贼属淫乐之人责打二百军棍,酗酒滋事之人一百,以示惩戒。吩咐毕,命人将帐中各人拉至帐外惩处,随后正待起身,便见一士卒风风火火地跑入帐中,急停跪下报曰:“禀告王爷,在太平门豁口之处发现数十马贼骑兵,伪装成我军的模样,骑马冲出城去。于将军已派人前往追击。”
五皇子闻言大惊:“伪装的贼兵人马?可是知晓其身份?”
那士兵答曰:“尚不知晓。那几人为守卫豁口的王师发现谎报口令之后,便慌忙杀死豁口处士兵,就势冲了出去。”
五皇子听罢思忖片晌,随后命道:“这等时候出城,分明便是待入夜之后能够伪装、隐藏行迹,此等顾虑,极有可能正是那首逆一行人等。”即命人出帐将正被责打的王师曾唤来,将未曾行刑完毕的板子数记下,允其将功补过,率领三千人马出城追捕逃逸之贼。
那王师曾随即问道:“敢问王爷,此番属下当往何处搜寻?”
五皇子沉吟道:“惯常看来,贼逆逃遁无非考虑两个因素:首先,寻那山多路歧、草深丛密之处逃遁,以便掩藏行迹;其次,当以那有接应之处为目的地,前往寻求庇护。之前留守和州的周瑞清遣人来报曰在安徽芜湖附近数县仍有贼兵势力,如此想来,贼逆一行人极有可能南下向西渡江进入安徽境内。”随后又指着案上地图说道,“可知江宁城西面环水,东、南两面环山,此番钟山并了东北方幕府山皆有王师驻扎,遂贼众断不会往东逃遁,兼了东面孝陵卫并了淳化镇亦为王师占据,贼众自是不会前往。如今看来贼众惟有向南逃遁,江宁南面多山,左近便有聚宝山、方山、牛首山,贼众大可先行前往山中隐藏行迹,随后再图渡江西进安徽之事。此番你大可将三千人马分为三队,分别驻守于此三山之下,封锁各个出入之处,待次日天明,便命众军上山逐寸搜寻,定不可放过任何可藏匿之处。”
王师曾闻令行礼自去。
随后五皇子又命传令兵飞马传令与上下游水师,沿江设立关卡,除却持有自己亲笔批写的通行令之人,其余人等皆不可放之渡江。传令兵领命亦去。
另一边且说那马文梦一行人,携了亲信等数人逃往石头山暂避,彼时该处早有二十余人备迎于此,又备了官兵的衣号,遂马文梦等人便佯装成官兵模样,趁夜幕降下入更之后,从城西石头山上潜下,衔枚勒辔地取城中小道轻骑出城,一路避开巡逻的官兵,往城东太平门而去。因之前五皇子已下令全城戒严,且紧闭十三道城门,遂马文梦一行人等自是不可明目张胆地冲城门而去,只得择那两处攻城之时为王师炸出的豁口处冲出城去。却说马文梦逃遁出城,亦曾将江苏巡抚王正玺单独携了一道出城,以便万一为王师包围之时,尚可以手中王正玺之命谈判交易。此番马文梦率领近三十骑在靠近太平门附近的城垣之时本欲装作官兵蒙混出城,不料因口令之故身份暴露,便出其不意地发起进攻,砍杀周遭守卫豁口的官兵后一并冲了出去。守卫豁口的将领于荫霖随即调派一队骑兵追击,只见那马贼一干人等逃出城后立马兵分两路,包括马文信在内的四名亲卫以及其余几人则一道护卫马文梦往南遁逃,其余剩下的二十人则断后拦截追击的官兵,以掩护马文梦等人。
此番那二十人马以马文梦的亲卫王咏春为首,将追击的一队官兵引入钟山之中,依凭钟山地势并了黑夜难以辨物,与官兵兜圈打转,为马文梦等人争取了两个时辰。然此番到底因了人少,此计最终为于荫霖识破,指挥一众人马将钟山树林包围,从外向里逐渐缩小包围圈,最终将二十人悉数斩杀,一个不剩。另一边马文梦等人彻夜狂奔至长江东岸大胜关,到达此处之时发现此处已经戒严,水师受命于此广布关卡,所有船只悉数为官兵占有,禁止任何无通行许可之人渡江。若是沿江南下,则需经过长江东岸的江宁镇,此地与南面的采石矶皆是官兵设卡防守的重要据点,马文梦等人当是无法从重兵防守之地仅凭十人渡江西进,惟有向东退回牛首山上暂避。
彼时那王咏春所率领的二十人已尽皆阵亡于钟山之上,此番马文梦率领惟剩之十人避开牛首山下的开阔大路,从小径之上偷偷上山藏匿。上山之后,小路崎岖难行,惟有将马匹坐骑弃下,徒步而行。此十人之中包括为首之马文梦,马文梦亲信马文信、马文忠、傅世纶、黄锡彤四人,其余四名贼兵护卫以及作为人质的王正玺。此番他十人奔逃一夜,早已是既累又乏,其中王正玺上了年纪,又曾历数月的囚徒生涯,自是体虚难支,率先便跌倒在道路中间,道是双腿麻木,已无力支持。那马文梦见状,起初只道是王正玺耍诈,令两名护卫强行拖拽王正玺行走,奈何只见王正玺双腿甚至无法站立。王正玺只道是自己形同累赘,不若就此将自己掷于此处,他们只管奔走逃命。马文梦心下暗忖曰若是就此将王正玺抛下,该人若为追捕的官兵发现,定会泄漏自己一行人行踪并了信息。兼了此番自己亦是费尽力气方才将之掳来此处,若是就此放弃,却又分外不甘,遂命一亲卫将之负于身上一道往山上奔逃。如此自是带累自己一行人的奔逃速度,不得已之下惟有寻一处地方权且暂避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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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回 江宁决战旧人重逢(八)
?行至半山腰处,恰巧该处有一户人家,马文梦等人见罢喜出望外,忙不迭粗鲁性急地叫开了门,那户人家乃是一贫寒之家,三更半夜闻见叫门之声,仓皇间披衣下榻开门,只见身着官兵衣号的马文梦一干人等手持兵器,凶神恶煞地闯将进来,宛如阎王索命,骇得瑟瑟发抖,不住地跪在地上磕头曰:“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什么都没有,不能孝敬您老人家……”
马文梦见状倒也并未为难这农户,令他起身,从手上退下一个小指粗细的足克金镯子交到其手中说道:“我们不过是路过之人,此番你们莫要声张,令我们在你这处躲……停留歇息一阵,这镯子便归你了。”
那农户从小到大何曾见过这般大块足量的金子,将那金子放进嘴里用牙试探一下,质地坚硬,果真真金,忙不迭揣进怀里,当即只觉跟前的马文梦如财神降临,又见马文梦是官兵的打扮,便也毫不怀疑其身份,随即趋奉讪笑道:“我们家里还有几间房,大老爷们只管住下!”说着亟亟立起身来招呼内室的媳妇子烧水。
这边马文梦却将那农户撵去了别屋,又将这厅里的大门锁上,一行人等在内商议对策。依之前在大胜关等处所见,官兵封锁各处隘口并了沿江地带皆分外迅速,未及他们渡江便已封锁长江东岸,如此他们又如何能西进安徽与芜湖等地与余部汇合。兼了如今他们不足十人,欲以这点兵力与官兵成百上千人相抗,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遂为今之计,不若化装成当地百姓,以蒙混过关。一旁马文信听罢则道既要化装隐藏身份,横竖皆已化装成官兵,不若就此孤注一掷,仍作此打扮,待明日官兵上山搜寻之时,趁机混入其间,指不定还能就此跟随搜寻的人马坐上官兵水师大船,就此渡江西上。马文梦等人闻言尽皆赞同,随后便计划先行暂住于此,待明日天将亮之时上山躲避,与搜山的官兵汇合。
商议毕,马文梦等人因奔波一夜,皆疲惫不堪,便纷纷在农户的三间大屋之中躺下,马氏兄弟三人住一间房,两名护卫看守王正玺住一间房,两名护卫加傅、黄二人住一间房。此番那傅世纶见屋内另二人已然睡实,方悄声推醒身侧的黄锡彤,二人相约寂然步出了农户之家,往了后院僻静无人之处秘议。
此番只听黄锡彤率先开口说道:“仁兄星夜将弟唤出,所为何事?”
傅世纶对曰:“黄兄可有思量今后我等之出路?”
黄锡彤闻言不甚明了,疑惑反问道:“岂非如之前主公等商议那般混迹于搜山的官兵之中……”
傅世纶未待黄锡彤言毕便插言道:“黄兄可有仔细寻思过,如今主公之业可谓是功败垂成,我们明日能否不被怀疑而混迹其中、逃出生天尚未可知,然即便我们当真渡江进入安徽寻到芜湖残部,便是以如今所余势力欲图东山再起可谓是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