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原来是赵弼和刚刚得到的消息,东宫有一位养在太子别苑的才人殁了。不仅如此,连养在别苑的一位小郡主也跟着染了暴病而亡。太子骤闻噩耗,不觉五内俱焚。赵弼和因着儿子赵寅是太子伴读,算是第一时间就知道消息的。正忙着预备奠仪去给太子道恼。因想到陈珪也算是走了太子的门路才有晋升之喜,且陈珪近日同东宫来往频繁,太子似乎颇喜陈珪的为人,遂卖了个人情儿与陈珪。
并叫赵家的总管于言语中暗暗提醒,那位殁了的冯才人也算是跟陈家有渊源。叫陈珪当着太子的面儿,言语谨慎些,莫惹怒了太子才好。
陈家众人听了这话,越发不明白。堂堂东宫的太子才人,怎么会同他们陈家扯上了关系的?
陈珪见状,少不得又牵三扯四的说出上元节抓拐子的陈年旧事,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当下且不言陈珪换了素服至东宫道恼。只说自二姐儿一次盘账查出了陈氏嫁妆铺子上的疏漏,又替自家娘亲赚回了五百两银子,陈氏便知道自己在管家庶务之事上不如女儿,索性将所有的嫁妆账目交给二姐儿打理。又命大姐儿在旁习学。
二姐儿乃后世穿越而来,深知人生在世,不拘男女,须得安身立命靠自己的道理。更明白银钱压着箱子底儿没有用,须得拿出来做生意,使钱生钱才好。
只是二姐儿年纪尚小,且不知外头的世情买卖,倒不敢轻易做决定。后来同母亲陈氏商议了半日,又同祖父祖母舅父舅母认真商议了几回,最终决定将陈氏的梯己银子拿出三分之二来采买良田铺面。
一则在相对较好的地段购买铺面,即便自己不做生意,也可以租赁出去收取租金。即便每年的租金有限,可年年岁岁积攒下来,也是一项开源之事。总归比坐吃山空强得多。
二来购买田地租给佃户,可使每年都有收成,这些收成一半折算成银子,一半供给家里嚼用,也是给陈家公中减轻压力的意思。毕竟陈氏母女要在陈家待上一段日子,纵然陈家上下皆不在意,倘或她们母女明明有余力却一点银子不出,也不是长久相处的道理。
既然祖父、祖母与舅父、舅母都不收自家的银子,莫如将米面果菜打着尝鲜儿的名义直接送上门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些话是二姐儿私底下偷偷同陈氏说的,陈氏听了这一席话,亦深以为然。她原就是个手底下散漫惯了的,当初与赵家斗的人脑子都快打出狗脑子来了,平日里花钱仍旧是大手大脚,凭白叫赵家二房的几个畜生跟着沾了不少的光。到最后更是为了两个姐儿不吝分了一半嫁妆与赵家。对仇人尚且如此,如今把银子花在自家人的身上,陈氏更觉痛快。
只是这一番打算,却不必同陈老太太等人明说。待良田铺面兑下来后,直接吩咐佃户将春秋两季的租子和米面直接送上来也就是了。
因思及自家并无熟稔稼轩之人,二姐儿生怕买地时遭了买办经纪们的糊弄,花了大钱反而得不到好地。因而三思过后,遂同陈氏商议了,央求张家帮忙看地。张家乃是世代经管皇庄之人,自然明白个中的好坏。张允更是打着讨好亲家的主意,拍着胸脯大包大揽。又问陈珪是否也想出钱买地,他可以帮忙相看云云。
陈珪原没想到这些个,闻听张允所言,也知道此乃开源节流之大事,不觉动心。同家人商议了,果又挪凑出纹银一千两,交由张允去筹办。
张允在外头接连转了大半个月,回来时方说道:“京城近郊虽有良田,只是天子脚下,价钱比照外省更贵了不少。这么说罢,倘或在山东一带,二两银子能买一亩好地,到了京城,您便是花六两银子未必能买到同样好的。屈指算来,恐怕在京郊买一百亩地的价钱,到了外省都够买两三百亩的。着实不划算。我原还想着,实在不行,便再往远个一二百里,哪怕是进了平安州去买地,也比白花了冤枉钱的好。谁知天缘凑巧,竟让我碰见了这么一位老爷——说来也是个京官,要谋外缺,家里正卖田卖地的筹措银两,寻情找门路。因他卖的急,价钱上倒能压下来不少。况且离着京城也近——便在东郊离城二十里处的紫檀堡。统共一百亩良田和近二百亩的中等田地,还有几间房舍,共作价九百两银子。敢问嫂子,这个价钱可使得?”
陈氏闻听此言,自然欣喜。只是想了一会子,不免犹豫。盖因她手上的梯己银子,便算上前儿铺子管事赔罪的五百两,通算下来也不过一千两有零,这会子单花九百两买田置地,再加上央求哥哥陈珪寻摸的铺子,倒是超出预算了。
陈珪见状,便笑道:“这样占便宜的好事儿,有什么好犹豫的。不如这样,这三百亩的田地咱们兄妹两个平分,你要五十亩良田和一百亩的中等田地,下剩的匀给家里。只不过咱们两下一同交钱罢了。”
张允闻言,又笑道:“因着陈兄乃是官身,我同那家人谈价儿的时候,并未提及陈兄的身份,免得横生枝节。倘若陈兄信得过我,这件事就交给我办罢。”
陈珪便笑道:“这是自然,正所谓一事不烦二主。只是劳累张兄了。”
当下便付了银子与张允。那张允略坐了盏茶工夫,便以秋收时忙为由,匆匆告辞。
没过几日,果然命张家太太将更了名姓儿的房契地契送往陈府。又因陈氏乃女眷,陈府众人又不事稼轩,张允好生帮衬着陈家招了佃户人等,讲好了春秋两季如何收租收粮等事。一应举措料理的妥妥当当,再不必陈家多操一点子心。
至于采买铺面一事,陈珪自己便是户部主事,自可从朝中因官员犯事抄没充公的家当中挑拣些地段相对好,价格也适宜的铺子以官价购置下来。
陈氏自忖没有做生意的手腕儿,况且也没那个精力,遂将置办下来的铺子租赁给旁人,每年只收租金过活。
倒是自家的嫁妆铺子,从前便是卖些头油脂粉香料钗钏一类女人常用的东西。因着采办的货物寻常,生意也是不好不坏。只是自从二姐儿夏天里摘了花儿朵儿淘澄胭脂膏子和各色香粉,家里用不完的便送到铺子上卖——纵使价钱贵些个,慢慢的倒也积攒出一些口碑,连带着铺子里其他脂粉的销量也升了不少。只是能买得起二姐儿自制的胭脂膏子的顾客,总归用不惯其他劣质货,次数多了,不免抱怨连连。
一时间,陈氏的嫁妆铺子在外的名声儿倒是截然不同的冰火两重天。
二姐儿见状,索性同家人商议了,叫铺子上不再进那些劣质货。转而进一些质量尚好的东西来。自己也按照后世见过听过的,尝试着做了许多鲜花饼,鲜花果饮,配置了不同用处的花茶,又按照看过的古方配置了一些香料,乃至推陈出新,不断鼓捣出一些新鲜花样儿来,放到铺子上去卖。
时日长久了,陈氏的嫁妆铺子果然从贩卖劣质货的小铺面成功转型为面向仕宦女眷及商贾家眷的精致铺面。二姐儿深知供不应求的消费心理,坚持自家出产的胭脂香粉做工流程精益求精,每月的产量也都是有限供应。
如此一来,能够买到陈家香粉的女眷们自然十分得意,买不到的人在惋惜之余,也只得转去旁的铺子采买。因而陈家香料铺的胭脂香粉纵然价格金贵,倒是并未对旁人家的铺子构成威胁。即便众人因此眼红陈家香料铺的生意好,倒也没有除之而后快的恶念生成。
也有人暗中惦记着陈家香料铺的各种香料配方,只是碍于陈珪在太子殿下的跟前儿愈发受重用,倒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一些有资格轻举妄动的人,却也看不上区区一个香料铺子的收益。
这么一来,陈氏的香料铺子便大树底下好乘凉一般,顺顺当当的开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