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庆府台徐广新按压下心里的燥意,“赶紧把个什么活动会传达下去,按照人家说的办。”
“是,大人。”自有人赶紧下去催促办事,肇庆的钱谷兼屯田道台冯平章见上官面色不悦,开口道,“大人何必计较这些旁枝末枝,在小生看来,这些不过是些花花须子,用来试探老大人您们的,可犯不着在这时候冒出头来。”
有人与自己意见一致,徐广新心里也舒服了些,“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唉。”
“大人,小生纵观其履历与身后背景,实在是……不宜与之为敌啊!”冯平章见上官有些松动,就想劝他一劝,要比腕子之前,不得先看看人家的胳膊有多粗吗?贾大人的皇亲国戚,不算是仪郡王已经够了不得了,人家如今还是四王八公之一呢。
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催的王八蛋憋了这坏主意,使了十三行会里面的一些蠢蛋去招惹人家夫人(要不然十三行会那么惨?自己眼招子瞎了去惹不该惹的人,这下知道错也晚了!到如今都没人管去接手呢)。如若不然,看看贾大人之前的赴任之地,京城也罢,山西如何?大家一起和和气气得把皇上交下来的差事不好吗?跟山西的官员们似的,也弄个选美会一起乐呵乐呵,四时份例这东西时常有瑶民、僮民酿乱,怕是没有山西有煤有醋来,也就不用想了,可有了山西学院,弄个广东学院又如何呢?
徐广新心底也跟明镜似的,他苦笑一声,“我哪里有那等意气,与他相争?”
贾政是谁?
眼下两广的官员怕没有不知道的了吧?荣国公嫡幼子,夫人姓王,就是京城节度使王子腾的亲妹妹,皇上眼前的红人儿。本来人家就在京里当个工部员外郎的学差,谁不知道当今皇上在励精图治,整顿吏治,本来提拔贾政去山西收拾亏空,就是为了让荣国公的家人当引头雁主动往国库户部里还银子。能混到人家四王八公那份上的,还会少了这点眼色,自然‘一万个主动’得上赶着还银子,也劝着大家一起还。
这也倒罢了,除了一些人,谁真缺那么些银子呢?那些之前接了御驾的,还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回家里,早应该吐出来了。当上了官还不知道经营的,被抄家也是活该。
且谁知道贾政运道好啊,选几个妓女收税,也让他搞出花来了,也得亏他敢这样,不然哪个读书人竟然光明正大做这样的事?还有一个有着帮夫金运的好夫人,愿意无偿(根本不是的)得拿着自己的嫁妆银子,全心全意得帮助他打通商路,倒贴着送化来理清属下,让他们归服。到建造好山西学院,他再跟皇上求了个名牌,加上山西本就富饶,有煤有醋的,晋商多出名,上下相济,如此才让他水到渠成,功成名就了。
之后更是顺风顺水,生个女儿清丽雅秀,仪容不俗,让皇后娘娘亲选了赐给了自己的小儿子仪郡王,立马更成了皇亲国戚。
所以说干什么要去得罪人家贾夫人,人家好好得怀个胎,怕就是来的路上有的,正好过几个月就在两广出生,大家都欢欢喜喜得多好,非得弄成这样!
唉,就怨不得贾大人下了船什么事都不干,先把十三行会收拾了,怕是从中查到了什么,一时分辨不清,干脆就把他们这些两广的官员们一棍子全部打下水出气。这事就是摊在他徐广新身上,怕也是断也不会轻饶的。
“大人明智明智。”冯平章夸赞着。
“我就是不明白,之前两广总督可都是来咱们肇庆的,单我们肇庆有一州十二县,就连总督府都是现预备下的,不比广州港那里赶着工弄出来的好?不然就是,单我们这里各处分巡罗道比人家都多好几处?传达消息也方便不是?”
徐广新却没想到,巡抚大人一在广州港停下之后,把两广的总督仪郡王也给留在那儿了。
这点冯平章也没想通,“前朝倒有在广州的,却也不是在广州港,毕竟……”临近着海边,可有着海洋、倭寇之乱等,大人们可是千金之体。
“确实我们肇庆最多,也是任历总督的首选之地,其它梧州、廉州不过是有事之时才呆的。”
“罢了罢了,我们且看着吧。”徐广新与冯平章走出屋子。
初十
贾政递给身边的左都御史兼钱谷官员孙加奇一幅地图,“看看这上面的滩地要多少钱,租十年如何?租二十年如何,买如何?你先说个数目出来,然后大家议一议!”
孙加奇不敢违令,忙跟身边的赵宝昌一同细细将图打开,且见图上山树林木一目了然,另有左线右矩为细格,右下角有着详细地址与圈画的丈数与长宽距离等。
“大人,您这是……可这地离海不远,若是有台风浪等涨潮之时,说不定就会漫上来的,虽然这三年来未曾有过,但我们的府志上记录,前些年每隔半载便有潮水打上……”田震春管着屯田,一眼就看出来这根本不是可用之地,最多也就建个木房子,一到了台风暴雨天,地下为沙难以为基,不定连房子都会被刮跑。而且滩长水浅有礁石,就是花费大力气弄个小港口都不行,船根本停不过来,建房、修港、种田都不成,哪里会有人租用买借这样的地?
“这你不用管,大家都看看,商量出个价钱来就是。”
贾政悠悠道。
大家互相传看着,就算知道巡抚贾大人把这个地方拿出来定然是有用处的,可他们还是想不通到底有什么用,像这样的地方,又能如何做价呢?
其中有个傅义正乃是都指挥使傅清的儿子,仪郡王虽来两广做总督,有厘治军民、综制文武、察举官吏,修饬封疆的职责,可如今看来,他温文而雅,却是来混日子的。
他敢如此,身为都指挥使的傅清跟都督事李宗耀可不敢,而且有这位明知道是皇上偏疼的幼子来此,他们更加不敢放松,时刻担心防范着有民乱倭乱等。傅义正年轻气胜,看着仪郡王在贾政身后歪着,只拿着本不知道什么书在看,根本不理会他们,由着贾政一人独断独行,便道,“能蒙巡抚大人看得上,它怎么也得值五两银子一亩吧?”
贾政连眼皮子都没有抬,根本没看其它人被这个价格给吓得不敢出声的样子,“那这是租十年的价,还是租二十年的,还是卖的价呢?”
他看着傅义正微笑着说。
被两边的人都狠狠掐着肉的傅义正出口也就后悔了,可既然话已出口,他就梗着脖子道,“当然是卖的价了。”
如今广州港的肥地一亩才四两半呢,他要是敢说出个租字,只怕其它同撩都要掐死他了。
“噢,那这个五两是含契税的吗?过户的时候,还要不要交银两啊?”贾政没料到竟然有个愣头青敢开出这样的价钱来,他跟夫人可说的是二千两左右就能搞定呢。
田震春看傅义正已经是羞刀难入,骑虎难下了,便开口道,“这定然是傅护军开玩笑呢,这八百亩废地,一共两千两也就足够了,剩下的全包了,包了。”
贾政却没接这话,朝跟着他的人抬了下头,那人就站到了田震春跟前,“这地不是大人要买的,是我们家夫人要的,所以官爷们你们说五两,那就是五两。”
他从怀里掏出银票数出四千两银来放到田震春跟前,“田大人,您看是不是方便眼下就同我去写张契约登记入账呢。”
还,还真买啊!田震春手都有些抖,拿着银票直看贾政。
贾政笑着点头,“田大人可是要验票或者要人帮忙?”他随手一挥,“先散会一刻钟。”
见他这样发话了,大家也只好说着口渴了要去方便一下等鱼贯而出。
就有几个平日里与傅正义还算是亲厚的拉着他就低声咆哮着,“你想干什么?你别想着给你家里的老子招祸!”
傅正义此时也知道怕了,腿肚子都在转筋呢,“……是,是大人自己要问的。”
“让你出五两银子买那破烂地你要不要?”
谁想要……怎么说也是白花花的四千两银子呢,花在什么上面不好,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呢,傅正义低下头抠着手指甲壳,完蛋了,真恨不能自己给自己一嘴巴子,怎么当时就那么嘴贱呢!
一会儿田震春也过来,有人就拉着他问,“真卖了?”
“可不是?人家过了明路问的,价格也是高给的,真金白银递到手上,公正明道的,你能不卖?”
这简直跟天上下金子一样,就是没有巡抚大人在,价格低到一千两,说不定他也敢做主卖了,就是卖完之后,肯定要觉得这人定是个傻子的。
有人心里起疑问,有了个念头,小声道,“这莫不是大人想着给自己划私产了?”
他伸出三个手指差不多比了个王字,“这位真是病的不轻,怕跟王家起了什么纷争,干脆先把现银子弄出来?”
他是越说越小声,但是心里越觉得应该是这样。“不会吧?”
“不能这样吧……”